戌時已過。
紀恕躺在塌上睡不著。
赴過大掌柜白靜石的接風晚宴,幾個人從福順樓出來,抬起頭能看到天幕上閃爍的星星。
白日天晴,夜晚的星空便熱鬧了。
回到千面閣后院,洗漱完畢,他便回到位于師兄隔壁的臥房。
從紀家堡來京州,一路上朝行晚歇,走了半個多月。這半個多月來并不輕松。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這道理他是知道的。一路上不但要照顧好阿寧妹妹和蘇豆蔻兩個女孩子,他和榆錢兒還要提防出其不意的危險。潛在的,或者明面的。
正所謂千人千面千顆心,誰知道哪一顆心是紅的,哪一顆又是黑的?哪一顆悲天憫人,哪一顆滿懷惡意?既然不知,那就自己多多留心,時時在意一些,總沒錯。
一路上帶著阿寧這個醫術優秀、劍術稀松,輕功保命尚可的丫頭最是讓人不放心。但凡是有江湖行走經驗的,誰還不能一眼看出來阿寧是他們當中的短板?蘇豆蔻就好多了,這姑娘機靈,懂得威懾和虛張聲勢,看起來功夫也好,磕磕絆絆的學會了騎馬。挺倔強的,關鍵時刻讓人放心多了……
蘇豆蔻,你在干嘛呢?
一早起來跟他們打過招呼就風風火火一溜煙走了,他和她只眼神交流了一下,并沒有多說話。
這么早就走?
去沉香閣見我老爹。
敢情您老人家是偷跑出來的?
哪里話!——差不多。
呃……
幾日后過來找你們!
……然后那姑娘就沒影了。
看出來蘇豆蔻一走阿寧有點失落。
一天來,他騎馬把王城看了一圈,走走停停狀若無事把街街巷巷的也考察了個差不多,晚上又去了福順樓,一整天也算充實不虛度。此刻他躺在塌上盯著房頂到底為哪般睡不著?
半個多月的操心趕路,再加上白日的忙碌,不是該輕松入睡嗎?
蘇豆蔻……睡了么?
他驀地一個激靈,一個打挺坐了起來,驚奇地發現自己在想蘇豆蔻。
一時間心亂如麻。
這姑娘何時有了如此大的魔力?
點點滴滴涌上心頭——
壓著嗓音的大將軍親衛、軍營制坊的每日相見、官道上撒下的一把桂花香、落梅鎮的六日等候、眠風客棧外栽著冷石榴的小坡、一抬頭就能望見的點點繁星、騎馬跌落在懷的那一抱、王城外那一嗓子“我就喜歡這郊外潑辣的野風”……
眼前仿佛正落下來一片一片嗑過的松子殼,空氣里仿佛還殘留著桂花香的絲絲甜氣。
天哪!
怎么處處都有那丫頭的影子?!
……
泰來賭坊。
地下一層。
大皇子李晏一杯清茶下肚。
“崔子清一案只是我們一個試探,對我們來說這個案子既不能太復雜又不能牽涉過多,又準又穩直擊太子黨,想要翻案絕無可能。江尊主,這一步,你走的好!如今,案情已結,我們目的達到,太子如果足夠聰明,這陣子應該不會有什么動作,夾著尾巴在父皇面前好好表現才是。”大皇子臉色紅潤,眼睛里透出一種勢在必得的狩獵之光,把玩著右手大拇指上的碧玉翡翠扳指,緩緩而談。
江半圖面無多余表情,謙虛道:“是大殿下決斷好,老朽不敢居功。”
大皇子心情很好,哈哈一笑:“都說姜還是老的辣,江尊主何必客氣!”
江半圖仍然謙遜有加:“大殿下才是雄才偉略。”
大皇子無奈道:“你呀!”說完又一個轉念,臉上透著嚴肅:“千面閣你怎么看?”
江半圖:“千面閣在王城二十余年立于不敗之地,生意越做越好,其背后勢力必不簡單。大掌柜白靜石八面玲瓏善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