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香院。
小丫頭蘭蘭年齡尚小,沒見過世面,宅子里的人尚且不能認清。
她正在打掃,一抬頭,院子里一前一后進來兩個男人。她嚇得一個哆嗦,把掃帚扔了。
“別怕!”紀恕連忙安慰道,“我們是大小姐親戚。其他人呢?”
蘭蘭跑到屋里喊出了香蘭。
好歹一番說辭……香蘭去請蘇豆蔻。
蘇豆蔻正跟著蘇宥川見一個個大小掌柜和斷斷續續而來的認得不認得的故交,努力一一記下,心中郁悶。
所謂世情,不過相互表演。
蘇豆蔻安靜認真的時候是個好看文雅的姑娘,一派自然天真、歲月靜好。她跟在堂叔后面盡量少說話,降低不少存在感,這副樣子讓那些掌柜們覺得她溫柔可親,無知純良,是個好拿捏的。
堂叔維持著他大掌事的威儀,讓那些掌柜們表現頗為服帖。
“不知爹爹在此是否也有這樣排場?!碧K豆蔻暗想。
香蘭來請蘇豆蔻的時候,蘇豆蔻也正想要找個理由離開。該見識的她幾乎都已經見識了,一番細細思量心中已經有底,事實上,也跟她想的出入不大。
“堂叔,豆蔻告退?!碧K豆蔻對蘇宥川道,“豆蔻年輕,昨夜遭遇父親故嚇得不輕,到現在心中還是一團亂麻。娘親去后,豆蔻身體一直不好,又遭馬踏……”蘇豆蔻悲從中來,眼圈泛紅,“今一大早胡大夫為侄女把脈,說是心疾又犯……藥已煎好,香蘭喚我喝藥?!?
蘇豆蔻幼時遭遇馬踏差點斃命,蘇宥川是知道的。他理解那種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驚懼心情,于是大度地擺擺手,讓她去了。
跟著他也是礙事。
蘇豆蔻從大廳那里出來,帶著香蘭疾步離開。
吟香院。
蘇豆蔻看到“梅清河”長長舒了一口氣,總算見到了想見之人,這么半天終于痛快的呼吸了一口。這一口氣呼出來,當即安心了不少。
張珪頂著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臉,他是誰蘇豆蔻壓根沒看出來。而張珪見到大小姐卻很激動。
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見到閣主最疼愛的女兒,能不激動嗎?盡管這個蘇家大小姐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每每與她爹相處之時隨隨便便,狀似沒大沒小,可張珪知道閣主既心疼又覺虧欠這個女兒,是把她放在心尖子上的。
蘇家人大都認為蘇宥亭這個女兒性情陰晴不定,甚至有人私下里認為她乖張叛逆,而偏偏蘇豆蔻在人前的表現都是溫和有禮的。她一點也不張揚,有時候很乖巧,但一根筋。等她長到十二三歲,她跟隨蘇閣主來到王城,就幾乎再也沒有回去過福州蘇家老宅,除了每年閣主親自來京她短短露面幾回,平時王城的沉香閣商號里的掌柜與主事們也極少見到她蹤影。
幾乎沒有人知曉她整天在哪里在干嘛,有人說她是大家閨秀,居然也有人說她是個女紈绔!
蘇宥川曾問過堂哥蘇宥亭,他記得當時蘇宥亭頗為沉痛地嘆了一口氣:“唉!是我對不起蔻兒。她心里苦,不愿意出門,也不愿意別人見她,實在強逼,她要自暴自棄尋死覓活,我也是無法可想!宥川,難為你一片苦心。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別管她,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還有,以后不管誰見到她,就直呼她‘大小姐!’”
這是……過份溺愛還是變相放棄?
不怕養廢嘍?
蘇宥川愣是沒琢磨透堂哥的言外之意。
張珪也有點一根筋。
不知他哪來的直覺,他頑固地認為蘇大小姐是關心蘇閣主的,是閣主最親的親人。
張珪一見到蘇豆蔻就開始激動地搓手。
蘇豆蔻徑直帶他們去書房,沏了一壺茶,燃起一支清心香。
一室香字裊裊,清心安神。
“何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