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謝憐腳步微微一頓,最終還是沒回頭,擺了擺手, 兀自前行了。
回到仙樂皇城, 謝憐先去了皇宮。
他也不知為什么要去, 并非是為了見父母。不光是身為神官不可在凡人面前私自顯靈的緣故, 更重要的是,年歲越長, 離家越久,他越是不知該如何與父母說話, 這一點, 大抵天底下所有做兒女的都是一樣的。因此, 他隱去了身形, 在他熟悉至極的皇宮里一通亂轉, 別的地方都沒瞧見國主陛下,最后來到棲鳳宮, 這才看到了父親與母親。
兩人屏退了宮人,正在說話。皇后坐在榻邊,手里拿著一張黃金面具在擺弄, 正是三年前上元祭天游時謝憐所戴的那一張。這張黃金面具的面龐和五官都是按照謝憐真人的臉精心雕琢的, 因此謝憐戴上它時很貼面,不覺有異, 在別人手里看到, 卻是有些驚悚了。國主在一旁道“不要玩那個了, 快放著來給我按頭。”
國主與皇后雖是在人前把規矩做得面面俱到,然而,謝憐從小卻看得最清楚,他的父母,人后不過一對也會叨嘮來叨嘮去的普通夫妻罷了。皇后果然把面具放下了,坐過去幫國主揉了兩下太陽穴,忽然撥了撥他的頭發,道“你頭發又白了。”
謝憐定睛一看,果然,他父親兩鬢微現斑白,無端多了三分蒼老之態。他心中尋思“父皇不是前一陣才去皇極觀祈福了嗎?那時候他頭發還是黑的,怎么會突然白了?”
皇后拿了一面銅鏡要給國主看,國主卻道“不看不看。下次去太蒼山之前再染染就黑了。”
謝憐這才反應過來“他頭發不是這一陣才白的!是早就白了,只是每次去看我之前都染黑了。而我整日聆聽信徒祈愿,疲于奔走,極少主動回來看他們,所以才沒覺察。”
想通此節,他心中萬分慚愧。這時便十分慶幸,父母都看不到他在場。皇后一邊給國主按|摩頭部,一邊數落道“我每日讓你早些休息,你偏不聽我的,還說我整天念你。看看變得這么難看,教皇兒見了,越發不想理你了。”
國主哼道“你皇兒自從大了,翅膀硬了,本來就不理我了。”話是這么說,卻又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床邊銅鏡,嘀咕道“也沒有多難看啊,不還是這張臉嗎?”
謝憐不禁一怔。他可真沒想到,父親在他背后還有這樣的一面,竟是會酸溜溜地說他的“壞話”,當下忍俊不禁。皇后亦然,忍笑道“好好好,不難看。身體比天大,今日早些休息了吧。”
國主搖頭“休息不得。這一陣好些個永安人跑到皇城來了。來就來,偏還要到處嚷嚷,弄得人心惶惶的,棘手。”
原來,他父親的頭發就是因為永安大旱變白的,謝憐心頭一陣說不出的難受。皇后點頭道“我聽容兒說了,他今天也遇到一個永安人,據說要在廟里搶錢,好嚇人。”
國主凝神道“是啊,駭人。來幾十個幾百個也算了,可萬一他們十幾萬人都過來了,這些人全都流竄在皇城里,后果不堪設想。”
皇后猶豫片刻,道“那倒也未必。要是規矩本分,過來了就過來了。”
國主道“一國之君,怎能拿‘未必會’這種東西來冒險?況且他們絕不能過來,多養幾個人并不只是多擺幾雙筷子那么簡單的,這中間復雜得很,你不清楚,不說了。”
皇后道“好,不說了。你說的這些,我原也不懂,要是皇兒還在就好了,起碼能為你分憂。”
國主又哼道“他?他在能干什么?不給我添憂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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