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是生生驚醒過來的。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猛地坐起來,一把捂住了臉。
驚醒的原因是一個夢。夢里, 他的父王母后懸梁自盡了, 他看到了,卻無喜無悲,無淚可流,木然地準備給自己也準備了一條白綾, 剛把頭伸了進去, 就看到下面有個戴著悲喜面的白衣人沖他冷笑,心里一驚, 繩圈收緊, 陣陣窒息感襲來,他便醒了。
窗外天光已白, 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殿下!你醒了嗎?”
謝憐隨口道“醒了!”
劇烈地喘息了好一陣, 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并不是在榻上, 身下是地上的一張草席。雖然墊了許多稻草, 柔軟異常, 但對他來說還是不怎么舒適, 至今他仍習慣不了這種簡陋的床具。這里也不是客棧宮殿, 而是一間破敗的太子廟, 他躺的地方, 就是已經被砸爛后搬空了的后殿。
方才出聲喊他的是風信, 一大早出去帶回了吃食,還在外面催促他出去用餐。謝憐應了, 爬起身來。
夢中那窒息感過分逼真,他的手不由自主撫上了頸間。本意是想去確認并沒有絞首的白綾或是致命的勒痕,誰知,竟是真的摸到了一樣東西。
謝憐先是一驚,撲向不遠處丟在地上的鏡子,拿起來一看,一道黑色項圈環于白皙的頸項之間,至此,這才終于冷靜,全部記起來了。
咒枷。
謝憐的手指試探著輕觸這個東西。
一旦被貶為凡人,除了衰老會比尋常人更緩慢一點,就沒有更多特權了。但君吾給他打上這咒枷的時候,還是手下留了情,打開了方便之門。
這道咒枷雖然鎖住了他的法力,但同時也鎖住了他的年歲和肉|體,使他不老不死。并且,君吾對他說,如果你能再次飛升,前塵如何一筆勾銷,這個東西也會給你取下來。
可是,這個東西戴在身上,就像是一個犯人臉上被黥了字的罪人,無疑是刻骨的恥辱。想到這里,謝憐把手伸向一邊,抓起一條白綾就往頭上套。抬起手臂時忽然想起夢中那脖子被慢慢絞緊的恐懼感,猶豫了片刻,但最終還是把它纏了上來,將脖子和下半張臉都一絲不茍地包住,這才走出去。
風信和慕情已經在外面等著他了。風信帶了熱氣騰騰的饅頭回來,慕情正慢條斯理地吃著。風信遞了兩個給他,但謝憐看到那白干白干的粗笨食物并無食欲,還是搖了搖頭,沒接。風信道“殿下,早上你總得吃點東西,咱們接下來要干的事,可不是坐著不動就能應付的。”
慕情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道“是啊,不吃這個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了。再暈一次還不得也是吃這個。”
風信瞪他“你怎么說話的?”
謝憐飛升幾年,早忘了吃飯的滋味,前些日子有一天險些暈了,才想起來原來他已經三四天什么都沒吃了,慕情說的是這一茬。一旁謝憐不愿這兩人一大清早又斗起來,及時岔開話題,道“走吧,今天還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活干呢。”
原先的謝憐,既是金枝玉葉,又是天人之體,不食人間煙火,自然不需要為生計發愁。但如今,說他是太子,仙樂國已經沒了,說他是神仙,也早就被貶了,大體與凡人無異,自然得操心一下日子怎么過。修道之人老本行當然是抓鬼做法事了,但也不是每天都有妖魔鬼怪給你抓、有法事給你做的,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們還是得找些零散活計,比如幫人卸卸貨、出出腳力什么的。
可就算是這種零散活計,也不一定能搶得到。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