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不知道他是醒著還是睡著。
如果說是醒著, 他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反應, 也沒有記憶,如果說是睡著,但他卻一直睜著一雙眼睛。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白無相已經將那把黑劍佩在了他腰上,像個獎勵孩子的長輩一樣, 道“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說著, 拍了拍劍柄, 意味深長又溫和地道“它絕對比你從前收集的那些寶劍和君吾送給你的劍要更鋒利?!?
謝憐任他幫自己佩上了劍,沒說話, 也沒有反抗。因為任何反抗都是無用的。
他就這樣, 換上了一身新衣服,佩了一把新寶劍, 拖著一副仿佛新生般的身體, 向漆黑的太子殿外走去。白無相又在他身后道“等等?!?
謝憐頓住了腳步。白無相又無聲無息來到他身邊,把一條白綾放到他手里, 道“你忘了這個。”
那是之前他用來遮臉,后來又被縛住的那條白綾。
謝憐一個人, 搖搖晃晃地下了山去。
已經是白天了,太陽也出來了, 但陽光照在他身上, 謝憐一點也不覺得暖。
下山途中,他看到一條小溪,叮咚叮咚, 甚為清澈活潑,走到溪邊。溪水里倒映出他的模樣,謝憐盯著那張蒼白的臉,臉是光滑白皙,一絲傷痕也沒有,脖子也是,身上一定也是。
但他看了一會兒,就不能再看下去了,埋頭掬起幾抔溪水,洗了把臉,又喝了幾口。喝著喝著,忽然發現上游似乎有什么東西。
他緩緩抬起頭,只見不遠處的上游岸邊,一塊大石旁,倒著一具尸體,看衣著,正是那賣藝的漢子。
他沒有下山,而是死在了路上,大石上有一灘格外明顯的血跡,看樣子是疼痛或恐懼之下撞石而死的。尸體已經爛了,一半泡在水里,散發出陣陣惡臭,一動不動,但那半爛的臉上生出了幾個小小的畸形的人面,還在蠕蠕地翕動著。
謝憐趴在溪邊,撕心裂肺地嘔了半個時辰,嘔得見了血。
他下山之后,走了許久,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突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把他抓進了巷子里。謝憐一回頭,還沒看見對方的臉,就先看到了一個迎面而來的拳頭“你這些天都跑到哪里去了?。?!”
拳頭后是風信怒氣沖沖的臉,謝憐看到的時候,已經被這一拳打得撲通一聲倒了地。
風信也沒料到他居然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看看自己的拳頭,再看看地上的謝憐,愣了好一會兒,還沒去扶,謝憐已經自己爬了起來。風信臉色變了變,還是沒緩和下來,又道“你好大的火氣,說了一聲就跑出去,兩個月不見蹤影!可你知不知道陛下他們擔心成什么樣了?!”
謝憐抹去臉上被他打得飆飛的鼻血,道“對不起。”
見他臉上的血越抹越臟,風信重重嘆了一聲,道“殿下!對不起就算了,咱們說這話真的沒意思,但是你……你到底怎么了?你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說嗎?”他注意到謝憐腰上配的那把黑劍,又道,“你這劍是哪兒來的?”
謝憐是想說的。但是,想到離開之前與風信起的爭執,當時風信臉上遲疑的神色,還有他并不想再復述的經歷,只是又說了一聲“對不起?!?
二人回到原先的藏身之處,王后一見到謝憐,就抱著他哭了出來。國主的模樣看上去又老了不少,原先是在滿頭黑發里找白發,現在是在滿頭花白里找黑絲。但他卻沒表現得怒發沖冠,簡單說了幾句就沒開口了。大概是怕他一生氣又跑個十天半月不見蹤影,三個人言辭舉止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