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竟會有這般人兒,跟從畫里走出來的似的,漂亮得不像話。他家大人真有福氣,不過也是真疼人,眉間那朵銀色雪蓮也不知道哪個大人給涂的,跟真的似的,有個詞叫什么來著清冷如仙,對,就是這個,也就這個味兒了吧就是臉色好像太蒼白了些,估計這就是人無完人吧
在中年婦人暗自嘀咕時,那個臉色蒼白的少年早已拐了個街角,直接入了那條婦人說死了一街人的街巷,默然穿梭于一座座院落。
只是簡簡單單地穿行,沒有小心翼翼,也沒有四處查看,似乎是行走在平常的街巷。
幾日的陰雨連綿,院落中早已看不到什么血跡,更沒什么打斗的痕跡,也并不如想象的臟亂,只是因幾日無人收拾有些蕭索。
一點也不像遭了屠戮的地方。
只是沒了人聲,一切都寂靜得讓人壓抑,有些窒息。
少年安靜走過一座座院落,微微低頭。
心中卻愧疚失落到了極點,已不知道歉了多少遍。
可又有什么用呢?
一街巷的平民因他的失誤而死,有關系的,毫無瓜葛的他早該有所安排的。
可那是他的親人們啊?他難道真不該對那些人有期望嗎?是他太天真了嗎?
印象中從不是這樣子的一切都不一樣了。
可怎么會是這樣的?
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幕,有雨絲落在少年稚嫩蒼白的面容上。
少年突然有點委屈,也有些愧疚。
可習慣了微笑,走在死寂的院落中,他竟是一點也哭不出來。
原來面具戴久了,真的是會摘不下來的。
不知不覺,少年已走到了街巷盡頭。
他微微駐足,看著最后的簡陋院落,心中像堵了塊石頭般,有些難受。
他曾記得柳師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不分年紀;他曾記得柳師說過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小節,不分親疏;他曾記得柳師說過不要對他們失望,因為血濃于水
他都照做了,也堅持了。
可如今呢?
少年覺得胸口堵得更加厲害,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自嘲勾了勾嘴角,他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等了數天了,還不出來嗎?”微微猶豫,少年輕聲道。
“殿下果然還是來了。”幾息后,低矮院墻那頭傳出淡漠聲音,緊接著一灰色長衫中年翻墻而出。
然而奇怪的是,即使中年人出了院落,仍給人隱身于陰影之中的感覺。
“天影?”少年淡淡掃了眼中年人,平靜問。
“三年了,殿下竟一點未變。”中年卻未回答,淡漠感慨道。
少年微微勾唇,“可我今日來不全是因為這兒之事,就像他這般做也不全是因我,不是嗎?”
中年人默然。
少年也不再理會中年人,轉身往院落中走去。
中年人突然鄭重道:“殿下,您該回去了!”
“回去?”少年嗤笑了聲,卻頭也沒回,“我現在應該不是你的對手,你可以試試。”
中年人再次默然。
不僅是因為不敢,還是因為不能。
這個孩子,他不想的事,誰也強求不了。
以往如此,現在亦然。
推開院門,入眼是最平凡普通的鄉野小院布置,簡簡單單到略顯簡陋的地步,雖已數日無人收拾仍整整齊齊。
少年微微轉頭,“先天?這或許是最潦倒的先天境了。”
中年人更加默然。
因為心中有愧。
少年輕聲道:“一點情面也沒留嗎?”
中年人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