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林飛回想起第一次來我家的情景,清晰的只有我們一起看了一場牛逼的日出,其余的都很模糊,仿佛他的感官全部被那場日出占據(jù)。林飛還將其畫了下來,我為它取名《日出火焰山》,那幅畫獲得了美術(shù)界非常著名的一個獎項(xiàng)。如今掛在我家的墻上,與那幅大雪中的夕陽互成對照。
其實(shí)我有些生氣,他竟然只記得那場日出,那天明明有一些事情更值得被記住。
林飛久久地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太陽已經(jīng)完全出來,有些刺眼,但他還是睜大眼睛直視。不知是被陽光刺到還是動情,他的眼中蓄滿淚水,卻不掉落。我用手掌遮住他的眼睛,他笑著撥開,我再遮住,如此反復(fù)幾次,加上我輕聲哄著,他才終于答應(yīng)跟我下去。
林飛走在前面,手中拿著毛毯,我在他身后將手攥緊,握著一把淚。
吃完早飯,阿婆和人約好去趕集,我和林飛準(zhǔn)備睡個回籠覺。我們并排躺在一起,我忽然想到與他相識不過數(shù)月,便枕著一只手面向他問,為什么我們才認(rèn)識沒多久,卻像已經(jīng)相識了好多年呢?
林飛也轉(zhuǎn)過身體,與我面對面說,對呀,我也不知道,說完閉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我?guī)泔w了,我說。
林飛又倏而睜開眼,問,真的嗎?
當(dāng)然了,我們?nèi)タ戳它S毛,他做了包工頭,我還在夢里感嘆,黃毛夢想成真了。然后我們又去看火焰山,還沒怎么看呢,你就大喊被火燒到了,我就驚醒了。
他撲哧一聲笑了,說,兄弟,對不住了,掃您興了。
我也笑,說,以前我總在想,火焰山的火那么旺,會不會燎了哪位神仙的仙袍,原來是你這位神仙呀。此話一出,卻不知戳到他哪個笑點(diǎn),他如被點(diǎn)穴,哈哈大笑到甚至岔了氣,坐起來緩了一會才好。
我們鬧了一會,林飛復(fù)又躺下,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李默,我睡不著。
我說,那就數(shù)羊。
1、2、3、4、5……數(shù)到13他便不愿再數(shù),說這樣太蠢了,只有小孩子才數(shù)羊。
我把手放他背上,想像阿婆小時候哄我睡覺那樣,輕輕地拍拍他,誰知他突然勾直了身體,整個人警惕起來。我的手顯得有些尷尬,便作勢假咳了一聲正要將手收回來,誰知他抓住我的手臂往下按了按,又將自己的手臂放在了我的背上。我和林飛兩條手臂一上一下交錯,任誰看都是在擁抱。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眼睛有些濕漉漉的,我又想到剛才天臺上那把眼淚,感覺手心滾燙起來,正想問他剛才是不是哭了,身體突然被向前一拖,林飛與我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擁抱在一起。他的嘴巴不住的呼氣吸氣,在我的耳邊摩擦,我實(shí)在受不住,一把將他拉下,欺身而上。林飛仿佛受驚的小鹿,眼睛比剛才更加濕漉漉,那一刻我真的看到他的眼睛在告訴我些什么。
從家里走的那天,林飛叫人來接,還是那位大叔,我終于想起來問林飛,這是誰啊?
我家司機(jī),楊叔。
哦,楊叔好。
他朝我點(diǎn)點(diǎn)頭,還是一副冷冷的樣子,到學(xué)校門口,林飛叮囑我好好上課,會打電話給我,但不能那么勤了,怕耽誤我。我心里有些不樂意,嘴上還是答好。要下車時,林飛拉住我,把自己頭上的毛線帽摘下給我,又將我頭上的鴨舌帽拿在手里,說,我們交換一下,我戴你的,你戴我的。然后,我看著他拿著我的帽子放在嘴邊親了一口。
那時候,我每天都在等待林飛的電話、和期待林飛的到來中度過,有幾回他會去找黃毛,讓我和黃毛說會話,黃毛說自己過得挺好,遲早要當(dāng)上包工頭,讓我好好讀書,將來在市里相見。
偶爾我會到路燈下找路嘉軒說會話,蹲在他旁邊抽二手煙。我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很奇妙的人,他會在每晚聽從內(nèi)心的神諭,前往路燈下讀書,也會在白天遵從生理的需求,倒在桌上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