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踉踉蹌蹌地向后退著,那價值不菲的罩衫上光華已經黯淡了,仿佛只是一件普通的布衣,再也沒有了給主人增益身份的價值。 但比這件法衣更狼狽的是這個中年男子,他跌跌撞撞地往后又跑又跌,奮力抵擋著照面而來的攻擊,他的臉上滿是汗珠,帶著憤恨和發自內心的不甘,大聲嘶吼道,“我為這個云棲山莊,耗費了多少心血!從小,我就勤修苦練,早早筑基,我那個不思進取的大哥,有什么資格和我比?” “我漸漸年長,操持整個山莊的事務,殫精竭慮,煞費苦心,難道那個只知道裝老實的廢物配和我比?” “無論是能力還是修為,我哪里比不上他了?憑什么,憑什么,父親從來不愿意考慮我,執意要把山莊給那個廢物?” “他生怕自己那個廢物大兒子被我比過去了。”中年人聲音陰冷地仿佛是地下寒潭,藏著一股讓人聽之便覺不寒而栗的怨恨,“道侶,給他介紹一個門當戶對的,給我呢?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坑出一個所謂的故人之女。他自己欠下的人情,憑什么要我來還?”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中年人大吼道,“閔聽寒,你告訴我,別人不給你,我自己爭取,難道有錯嗎?” “這就是你勾結天人會,殺死父母兄嫂,甚至要把不曉事的子侄都殺了的理由?”追逼而來、不斷朝他發起進攻的是個少女,她的容貌只能說是清秀,不管怎么看,不管她什么表情動作,望起來都顯得有些微的呆,但這呆并給她癡傻之感,反而讓人見了心里毛毛的。 她看上去總是反應慢半拍,但其實腦子轉的比誰都快,行動也很果斷,這種看似慢半拍的反應,反而給人迷惑感,成為了她的優勢。 她身為一個人的情緒,其實非常少,神情木訥、情緒平淡,望著中年男人時,仿佛在復述一句詩、一句話那樣,不帶什么主觀情緒,有時,幾乎讓人懷疑她其實不是個真人,而是誰的傀儡。 但她用這平淡的語氣揭露事實,卻比任何辱罵來得更能激怒中年男人,他暴怒地說道,“否則我能怎么辦?拱手把我的心血都交給別人嗎?” “你說,難道這就公平嗎?”他憤恨地望著閔聽寒,一字一頓地質問道。 “不公平。”出乎意料的,閔聽寒非常輕易地、平淡地回答道,“每個人都有權利得到自己所付出而應得到的回報。每個人也都有權利努力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更有權利為付出無回報而感到痛恨。” “你的父親,他很偏心,如果我是你,我也不會對他有什么感情。”閔聽寒平淡地說道,“但是,為了這個目標殺人,就不太對了。” “如果你想用弱肉強食,這個世界上無分對錯,只有強弱勝負來反駁我的話——”極為罕見的,閔聽寒搶在對方開口前提前堵住對方的話,“那么,就該接受這個敗者為寇的世界。” “但我不是為了這來殺你的。”閔聽寒忽然翻手,從她掌心里開出一道極其艷麗奪目的花,以一開便要耗盡生命的姿態,朝中年男子擁來。 “你不該勾結三大邪道。”閔聽寒站在那被鮮花擁成血水的、已經看不清面目身形的尸體前,事不關己地說道,“玄門修士,不該勾結外神。” 中年男子永遠不會知道,“閔聽寒”是他那位不被他看得上的妻子為他生的第一個女兒。 但他永遠不會知道了——在他借天人會殺死父母兄嫂子侄,想借順便把妻子也殺掉之后,那個女人勉強逃生,最后把這個帶著父母共同的怨恨的女嬰生下來,余生都在培養她殺了生父。 但這和閔聽寒有什么關系? 殺死這個中年男人,在刷分的同時順便給“閔聽寒”報仇,這是她最大的憐憫。 無論哪里,都有人內斗內行,外斗外行。無論情況有多危急,也總有人為了眼前的利益去做二五仔。她還以為這個場景世界里玄門處境這么危急了,大家應該更加齊心協力才對。 閔聽寒望著那血水蔓延,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個場景世界,能起到幫助的助力,比明面上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