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幾天的雨,枝頭的桃花都被打蔫兒了,于天色將明未明的時候,總算是停了。
宋青葵吃了幾個小籠包,顧西冽不許廚師給她做蟹黃小籠了,她幾經(jīng)抗議無果,只能吃點醬肉小籠包。
玄關(guān)墻上的日歷撕下了一頁,宋青葵喝牛奶的時候看了一眼。
鐘點工話很少,一般都只是傳達(dá)顧西冽留下的話,今天則多說了兩句,“夫人,先生說讓您今天不要出門,他下午回來接您。”
宋青葵沒有應(yīng)聲,在鐘點工離開的時候,換下了睡衣還是出門了。
她將手機(jī)扔在了家里,身上所有的首飾都摘了下來,細(xì)細(xì)摸索了一遍,直到確定沒有多余的墜飾以后才出了門。
天來豪庭大酒店,顧家舉行訂婚典禮的地方。
這是夏音離昨天發(fā)她手機(jī)里的地址。
她想去看一眼。
總歸要去看的,否則一直自欺欺人著實太不體面。
她是一直蜷縮在自己殼里的蝸牛,總是期盼著天上要一直落雨,這樣她才能光明正大的一直蜷縮在自己的殼里,安安靜靜的,自我催眠。
但是雨總會停的。
昨夜的雨其實很大,她在夜雨飄零的風(fēng)聲中,在靜謐的臥室里,就著暖暈的燈光拉著顧西冽的袖子,認(rèn)真的問了一句,“不和其他人訂婚好不好?”
顧西冽垂眼看她,他的眸色很深,有種神秘的招引,一簇火苗輕燃,悲喜不辨。
“你所說的其他人是我一手帶到大的姑娘,”
“假的。”
宋青葵捏著他袖擺的手指微微發(fā)白,仿佛妥協(xié)般的重復(fù)了一遍,“假的。”
“什么假的?”
若說言語的交流是一場考試,那么顧西冽無疑是最不近人情的考官。
他以眼神,以語調(diào),以反問——
以一切讓宋青葵無法躲避的,逼仄的方式,讓她無所遁形。
宋青葵的思緒成了一團(tuán)理不清的亂麻,她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從上個月,從六年前,還是從小時候……
哪個都不合適。
故事的開篇奠定一切故事的走向,悲喜自定。
“她不是你的姑娘。”舌尖的語言繞來繞去,竟然只能說出這樣一句單薄又矯情的話。
“那誰是?”顧西冽居高臨下。
宋青葵不喜歡他這樣的姿態(tài),鷹隼俯瞰,她是一只妄想掙扎的金絲雀。
“誰是?你嗎?”顧西冽再度出聲。
他沒有動,但是視線緊攥,咄咄逼人。
宋青葵心跳漸快,漸亂,如擂鼓。
喉頭發(fā)干,她嘴唇張張合合,想要大聲的說——是我,我才是,我才是你的姑娘。
但是顧西冽沒有給她機(jī)會。
他將袖口從她緊攥的手指里一點點抽離,“你不是,宋青葵,你有很多次機(jī)會,但是你都不曾開口,怎么?現(xiàn)在才想起來嗎?晚了。你滿口謊言,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相信。我只信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他往后退了一步,燈光雖暖,但是眼眸愈冷。
“宋青葵,狼來了的故事你聽過嗎?撒謊的小孩到最后會自食其果。”
宋青葵不知道此刻她的臉上是什么樣的表情,但是一定不好看。
深夜放大一切情緒,尤其在安靜的空間里,她這只蝸牛探出了殼,被迫迎接了一場暴雨。
“不如,你先告訴我,為什么我會向你下跪?”
顧西冽一字一頓,眼里是不屑,是鄙夷,是不贊同。
總歸不是快樂的回憶。
這樣失去尊嚴(yán)的景象在腦海里反復(fù)浮現(xiàn),是對他過往最大的嘲諷。
六年前,或者該說是七年前了。
一如今晚的這場暴雨,他跪在地上,字字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