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將余暉慷慨的撒播在北疆每一寸土地上,白色的行軍帳篷被鍍上了一層華貴的金妝,奔流不息的涇河沖激著碎崖關的石灘,將一顆顆尖利的石子打磨的光滑圓潤,北疆的烈風乘著涇河的奔流之勢,劈開了崖關兩岸勢單力薄的青松樹,筆直的朝十雋府方向吹去。
落日的余暉盡數散去,白色帳篷上的金妝也隨之消褪,回歸成了與月色交相呼應的一片靜謐之白。
趙郢昌席地而坐,仰頭看著天上的燦爛的星子,似乎經歷了昨夜的一場風雨,那星子變的更加清亮了。
地上的蟻蟲在他腳下肆意的穿行攀爬,一只調皮黑蟲沒頭沒腦的爬上了他的腿,又覺得那腿肥美順勢咬了一口,趙郢昌忽然覺得腿上一陣刺疼,定睛一看才發覺是小蟲作惡,他信手將“痛下殺口”的小蟲捏起,堂而皇之的扔到了背對他的韓章之的身上,那只黑色的“咬人蟲”只有小拇指蓋的三分之一那么大,被拋到韓章之身上后,迅速沿著他盔甲的衣領縫隙鉆進了他的內衫之中。
韓少爺正安靜溫柔的捋著那馬兒的鬃毛,突覺后背一陣怪異,手上的動作也驀地停了下來,隨即抓耳撓腮的胡亂扭動著,一邊跳著腳一邊又急忙地拆下了身上的甲胄仔細看查起來。
趙郢昌緊緊抿著嘴,臉上似笑非笑,看了一會兒便將目光從滑稽的韓公子身上挪開了,若無其事的順手扯下一節草梗丟入嘴中,細細咀嚼起來,干枯的草梗夾帶著些許灰土味兒,干澀的味道裹滿了整個舌尖,但他還是細細品味著不愿吐出,抬手將身上笨重的盔甲卸下,頓時覺得呼吸都輕巧起來,雙手托著頭緩緩躺了下去。
“趙郢昌,你快來看,我這背后好像有什么東西爬進去了,一口接一口的咬我”韓章之郁悶的說著,又坐在了他身旁,正要伸手掀起身上的衣衫,趙郢昌猝不及防的一腳踹在了他的后背上,韓章之毫無防備兩手扔拽著后背的衣服,整個人卻向前撲去,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啃泥,正要發作,就聽趙郢昌用他淳厚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你這么細皮嫩肉的蟲子見了都忍不住想親近親近,你就該待在望都錦衣玉食去什么戰場!”
本來還想發火的韓章之聽他這么一說竟像是被水澆滅的火把,“許你們這些皇子可以翻然悔悟,憑什么不給我們紈绔子弟回頭的機會?細皮嫩肉怎么了,我爹活著的時候不一樣細皮嫩肉,可他在的時候北疆從未出現過這等叛亂之事”
趙郢昌不再說話了,韓公子說的對,自從他爹死后,軍權都歸了北戍府,如今的這亂象還與他韓章之有些許關系,這個終日混跡賭場,對國家大事充耳不聞的韓公子如今前往北境頗有些浪子回頭的意思。
“我們出來的緊急不不知道望都城里如今是怎么一番情形?”趙郢昌吐出嘴里的草梗,看著山坡下巡邏的小隊,朝著空中自問自答著,“估計要亂做一團了,不知父皇到底會如何處置”。
韓章之將臉上的草屑胡亂的拍掉,也齊齊的躺在趙郢昌的身旁,還沒安定下來一旁的趙郢昌嫌棄的說道,“離我遠點兒,你賭技這么差別傳染給我,打完仗我還要賺酒錢去呢”。
韓章之不接趙郢昌的話茬,自顧自說道,“等打贏這場仗,立下幾個戰功,老頭在地下也算對我刮目相看了”。
“但愿吧,別死在戰場上昂!你還欠著我銀子呢,等回了望都一并還給我,還有利息!!”
兩個人靜靜地看著天上,一陣困意來襲,兩個人都酣然入睡。
望都的夜比不得北方高遠遼闊,即便是同一顆星星也顯得黯淡幾分,不知是不是被壓抑的局勢所逼,竟然三三兩兩的躲在云彩后面,遲遲不肯露面。
昨天閔帝的幾道圣旨齊齊的送出皇宮,刑部會同應遠軍一同前往了北戍府,將蔡亭均的家眷悉數押解回了刑部,只是即使在慎銜司的嚴密監視下,還是讓蔡亭均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