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賬,站在門口迎客。
礦脈一事,蘇長莫是知道的。
三年前說是小鎮下面發現了礦脈,此后,閉塞的小鎮便有了很多新面孔,三年來絡繹不絕。
小鎮住戶起先覺得新奇,多了,便習以為常。
也是因此,蘇長莫見了很多說書先生口中的人物,儒衫書生,老道沙彌,文人墨客,綠林好漢。這些,在以往是不曾有的。但是奇怪的是,這些人大多住一段時間就走,留下的人,也沒個營生,就只是住在鎮子里,偶爾游蕩,像極了書上的紈绔子弟,倒也沒干啥害人的事,早年間鎮上就有人將宅子賣給這些人,舉家搬遷。
恍恍惚惚,臨近晌午,店里人也少了。
蘇長莫瞥了眼茱萸,剩的不多,今日也沒注意,不知道有沒有人多拿,過往路人家里沒有的,是不是都拿到了。
甩了甩頭,少年低頭撿了三枝,進了酒樓放在柜臺后。
蘇長莫看了眼那人,還沒走,臉正對著柜臺這邊,閉目而坐,蘇長莫拿了酒壺酒提,低頭準備打壺酒。
“哐啷”一聲,驀然炸響,蘇長莫驚得退了數步,后背貼墻,死死盯著青衣男子,額頭汗水細密如珠,酒壺已碎,酒提落地,對面男子,紋絲不動,可蘇長莫很確定在剛剛低頭剎那,那男子身首分離,一臉微笑,瞬間貼在自己臉前,鼻尖對鼻尖,四目相望,喚了一聲“蘇長莫”。蘇長莫覺得自己肝膽欲碎。
夫子廟內,棋子落,一聲“放肆”,酒樓內,青衣人,發梢輕風一縷。
蘇長莫一手扶墻,一手掀簾,轉了個身到了后堂,貼著墻緩緩蹲下,緩了良久,方才起身,心里暗罵了句真是見了鬼了。著實是沒得力氣開口罵了。
蘇長莫去了后廚,炒了青筍,雞蛋,拿了剛出籠的百花糕。輕輕掀開簾子,那人已走,少年松了一口氣,拿了柜臺上的茱萸,腳步快了幾分,向著店外走去。
爹娘的祭日也在今天。
“蘇長莫。”
剛出店門沒幾步的少年一回頭,嚇得脖子一縮,青衣男子,站在茱萸旁,雙手負后。
“有事?”蘇長莫語氣帶著絲絲怒意。
男子緩步走向少年,“我要去北山,你去嗎?”
蘇長莫瞠目結舌,眉頭緊鎖,差點罵了句你大爺。
這讓我怎么說,能不去嗎?可是誰要跟你一起!這人莫不是個傻子,才跟你說過幾句話,今日竟如此莫名其妙。蘇長莫閉口不言,站著不動。
“還不走嗎?”男子微微低了下頭,眼神真摯。
蘇長莫一臉無奈,將手中茱萸和食盒放在地上,雙手作揖,“先生請先走,鄉野中人,不善言語,今日登高,怕擾了先生雅興。”
男子一笑,同樣作揖,“我是初次前去,還請幫忙帶個路,如有唐突,還望見諒。”
正午陽光,寬廣長街,青衣黑褂,一高一矮作揖狀,小小風流。
蘇長莫受不了男子同樣彎腰久久不起身,只能作罷,拿了籃子茱萸,向著北山而去,男子三兩步后,與少年并排,兩人影子,很短。
男子未出聲,蘇長莫也未說話,天似穹廬,暖風陣陣。
小鎮天外,不斷有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