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也想。”雪姝說。
她就像找到共同話題,找到可以傾訴的人似的,黯然的雙眼驀地一亮,“那你……”
雪姝神情未變,適時截住她的話。
“我愛他,并不一定要求他也愛我,我想與他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卻也不過我想,如果我的愛與想法注定會成為他的束縛,那我放棄。”
如同她沒有凈神記憶時那樣,如同她前世那樣。
她至今才明白。
曾經的她,將這份單方面的愛戀與默默無言解讀為她是因為自卑才不敢大大方方出現在那人面前,才不敢將這份心思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然而就在前不久,她便自己否定了這個想法。
曾經的她,自卑是有,卻不是她對這份愛戀默默無言的主要原因。
她不言語,并非擔心他會因為身份看不上她,因為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不言語,真正的原因不過是不想成為他的累贅與麻煩,不若她也不會寧愿受刑也不愿說出孩子的爹是誰。
或許這份愛戀在他人眼中會被解讀為卑微,會有人覺得她異常沒有出息,連最簡單的愛都不敢說出口,一點也不坦蕩痛快。
可什么又是有出息呢?
坦蕩地在喜歡的人面前說出愛便是勇敢,大方追上去言明喜歡便能痛快嗎?
然而說到底,不過是自我滿足罷了。
世間情愛說簡單,有時候是真簡單,說復雜,有時候也是真復雜。
別說她與他兩人身在皇家,身不由己的地方太多,就算他們二人都身在普通百姓家,這份愛就真的能輕而易舉的說出口嗎?
不一定。
或許她理解得不夠透徹,但在她是真愛他,想與他白頭偕老共此一生。
可如果要在共此一生與保護他之間選,她想,她還是會做和前世一樣的選擇,選擇保護他。
那樣,她或許會痛苦,可至少在某段時間里保護了他。
他連最壞的打算都做好了,定契時一直念著他自己若有個三長兩短便用他的神魂救她的命。
那么反之,她也一樣。
她所理解的愛之轟轟烈烈,并非二人同生共死,而是哪怕一絲活著的可能,也要將這絲可能放在對方身上。
旁人可說她懦弱,可說她沒出息,但旁人終究不是她。
就如同民間所言“不知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一樣,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又安知魚之不樂。
雪姝看著這個比之方才愈發透明的自己,依舊淡淡地笑著,只是語氣比剛剛來得溫柔了許多。
“四千多年的孤獨與等待還不夠嗎?放過自己,也放過他……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她顫抖著唇,如鯁在喉,不過才聽得“放過”二字,她的心口便驟然空了。
“我……我不是,不是沒想過放棄,可……可我怕,真的怕……”
若未得見光明,不知光明為何樣,她或許會有所不甘,卻不會如此執著。
可偏生,她是在見過光明后墜入了這永無止境的黑。
先代凈神坐化后以神力孕育了她,她還未成人形時便早開靈智,那時的凈明殿是真的安靜,也是真的黑。
她不過開了靈智,不知五感為何,只知睜眼便是一片深沉的黑,聽不到,也看不到。
后來化成人形,有人照顧了,能看見也能聽見了,她才知原來她所在的地方是這般有色彩,這般光景。
在這里的四千年,她不斷地數著日子,目之所及暗無天日,她能看到的,只有每一個輪回中自己死的那一刻。
也只有那個時候,她才能看到那張讓她日思夜想的臉。
若真從頭到尾都看不見倒也罷了,偏生隔一段時間能見著,見著卻摸不著,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