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圍予府已過去月余了,所有人都默契地緘口不提那一晚的情形,好似只要不提,就可以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人們預感,過去的平靜生活已經被打破了,但是何時迎來下一次劇變,還不得而知。這種緊張而平靜的生活,就如暴風雨前的晴空一樣,大多數人選擇照舊度日,也有人悄悄帶著家小,連夜搬離皇城。
盛產江湖模范青年的柳陽便是這些人主要的去處。
柳陽與和州僅一江之隔,但此處蘆江水急,無法過船也無法筑橋,要從和州去往蘆江,只有繞道工腰,順流而下行至枕脖,再打馬趕上月余的路程,由東向西一路到底,才可抵達。故而,地處皇城西北的柳陽,雖直線距離并不遙遠,卻是個離皇城最遠的去處。
所謂天高皇帝遠,柳陽也頗有自成一派的規矩,許多身懷絕技的江湖人士在此立派收徒,從祖傳糖畫手藝到手上劍棍刀法,不一而足。私下里切磋技藝下手沒輕沒重出了人命的,也多偷偷處置了,不事聲張。
對于從未去過柳陽的人來說,柳陽就是一片極具吸引力的樂土,也是孩童最喜歡問起,爹娘最需要耗費想象才能描述的地方。
畢竟,大多數去過柳陽的人,就不會定居到別處,而定居在柳陽之外的人,九成九不曾去過柳陽。
如今蹭住在柳家別院的予觀小朋友,就是一個對柳陽充滿了好奇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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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要叫柳陽呢?柳陽最開始是柳家的地盤嗎?”
“不是,只每十年一評的天下第一劍都出在那里,約定第一劍姓甚便叫什么,歷次第一劍都是我柳家人,才名柳陽。”
“你去過嗎?”
“當然去過。”
“那你為什么不住在那兒?”
“為甚去了就要住在那兒?”
“不都說去過柳陽就不愛去別處了嗎?”
“也有例外。”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里沒有錢賺。”
“......”
“再不然就是你去劍擂上輸慘了,不好意思待下去?”
“......不至于,只是父母在此,不能久無音訊。”
“那里應該很亂吧?”
“為甚?你當武杠子都不講道理嗎?”
“可你那么容易沖動,又很喜歡柳陽,想必那里大多也是和你一般的人。”
“我哪里沖動了?”
“我看到了,你馬上就要沖動了。”
“書環,你也不管管他?”
予觀滿臉無辜地去看書環,書環正躺在床上養傷,柳天忙前忙后地照顧,還要分神和這小不點一問一答,看上去已有些暴躁了。
“你不是都能看見嗎,還要問我?”
“我只是能早一些看見而已,不會發生的就是不會發生。不過,確實你開口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你會說什么了。”
予觀笑得天真爛漫,但在柳天眼里,簡直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狐貍。予觀這副神氣,總有一種熟悉之感,他不禁想起宮里那位,登時一股火氣往上竄。
“我說,那位的傷應該已經好了吧,怎么也沒來看你一眼?難不成狗洞被人堵上了?”
書環搖搖頭,沒有說話。
那一夜,眾人都只看到君權提劍離去的背影,無人喚他,他也不曾回頭。
柳天又去看予觀。
“別這么看我,陛下的未來我看不見。”
“難道他真的是‘皇’?”
“是或不是,猜中了也沒用,但我肯定是如假包換的‘皆’。”
“你這小鬼倒是挺狂。”
“陛下也曾經是我這樣的小鬼啊。”
書環笑出了聲,兩人都停下說話,看著她。
她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嘴角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