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把這段故事講完的時候,正好村子里的雞陸續開始打鳴了。
我爸媽聽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爸主要是擔心我媽的身體狀況,同時也害怕我們一家會像老鄭頭一家,被莫名其妙的滅了門。
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作為家里的頂梁柱,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得站出來,起碼開口說句話也是好的。
于是他結結巴巴的向劉嫂問道“那個陳隊長到底是咋個樣子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我爸拼了命的鎮定下來,腦子里快速回憶著劉嫂剛才講述的故事,他總覺得那個故事里會有一個人來解決他的擔憂。我爸雖然還是很害怕,但他卻很敏銳的就抓住了故事里的關鍵人物,那個陳隊長!
在劉嫂的講述中,那個姓陳的隊長怎么也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先不說他那神奇的一吼,單單是從他見到老鄭頭一家死亡的場景卻沒有絲毫反應來看,就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要知道,我爸媽即便是從劉嫂的口中聽到這個場景就覺得心驚肉跳的,更別提親眼所見的人了。
“那我哪能曉得?”劉嫂白了我爸一眼,意思是她也是聽自己的姊妹說的,她怎么知道人陳隊長是什么樣的人?
我媽終于是緩了過來,也不知道是聽故事太投入了,還是家里有人讓她有了安全感,肚子是不難受了,只是人還是很虛弱。
我媽看出了我爸的擔憂,于是對著我爸開口說話了“老鄭頭的孫不是夭折了才出這檔事嗎?你看我們的孩,不好好的活著?我估計就是這兩天沒睡好哩。”
末了,她頓了頓,似乎想到了什么,掙扎著要下床。
“你干啥去?”我爸看見我媽作勢要下床,趕緊攔著。
“天亮了,我去給你做點稀飯,劉嫂,害你忙了一晚上,你也在這吃些早飯再回去休息吧!”
那時候的農村人就是這樣,生了孩子第二天下地干活,那都是正常的事情。只不過我爸心疼我媽,硬是不讓她下床。
我爸一句話沒說,直接按著我媽又躺了下去,給她把被子蓋蓋好,我爸才說道“你做么的做?(你做什么做的意思)我去做。劉嫂,在家吃了稀飯再去休息?!?
說完,我爸也不管劉嫂答應不答應,直接就出了屋,奔著廚房去了。
吃過早飯,劉嫂就回了家。
而我媽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被我爸喂了一碗用雞湯泡的很稀很稀的飯,之后又沉沉的睡去了。
我則被我爸喂了一些“營養”(江西方言,用米熬成的米湯)后也就不鬧了,我爸抱著我直到我睡著,他才把我放在搖籃里,坐在屋門口的門欄上卷起了煙。
那個年代雖然有整包整包的香煙賣,但是我家在江西偏遠的小山村里,可沒有整包整條的煙買。
我爸那時候是有幾包托人在鄉場上帶來的煙,這他舍不得抽,都用塑料袋裹得嚴嚴實實的,放在他房間里那個一米多高的老式衣櫥上面。只有過年的時候他才會把塑料袋拿下來,擦去上面積了一年的灰塵,然后拿出一包,非常珍惜的抽著。
平日里他都是用卷煙紙卷著煙絲,用舌頭在銜接處舔舔,卷煙紙就能牢牢卷起來,然后劃一根普通的洋火柴點燃,就這樣開始吞云吐霧了。
后來據我爸回憶,那天他也不知道卷了多少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我媽被我的哭聲吵醒了之后,他丟掉了手里的煙,用掃把掃了一簸箕的煙頭。
“餓了?”
我爸似乎永遠都不會說什么關心人的話,看見我媽醒了,很自然的就想到她早上沒吃什么東西,也不問問我媽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不過好在我媽早就習慣了我爸這種方式,她點了點頭,起身坐在了床沿上,伸手進搖籃里,把我抱在了手上。
我爸也沒說一句話,轉身就出去給我媽熱雞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