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含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夢到自己第一次見到顧璟堯的時候,那時的顧璟堯,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眉目間卻已經有了成年后的成熟冷淡,僅僅是不說話往那里一站,就帶了讓人不容忽視的氣場。
而季清含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連臺面都上不得,只能在暗中偷偷看他兩眼,卻不料被抓了個正著。
“你是誰?”
當顧璟堯站在她面前,語氣冷然的問她時,季清含下意識的抬起頭,便聽到顧璟堯有些驚訝的聲音“季家大小姐?”
是了,她跟季筱柔長得有六七分像,顧璟堯認錯,很正常。
但季清含不敢解釋,她低著頭,頭也不回的跑開了,因為太過急迫,還狠狠摔了一下,在腿上留下了一片傷疤。
那道傷疤很快便好了,但那個少年修長淡漠的身影,卻永遠留在了她的記憶里,在漫長的時光中一直站在原地,最后,變成抱著季筱柔,決絕離去的背影。
眼淚無聲的滑落下來,季清含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幾乎要與雪白的被單融為一體。
“這個床的病人怎么回事啊?”小護士進來一邊給她換藥,一邊唏噓的感嘆著,“是大出血送過來的呢,身體還貧血,太可憐了。”
季清含微微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在病床前忙碌的護。
“你醒了啊,感覺怎么樣?”
小護士熱心的詢問著,“真是太險了,還好這是在醫院里,搶救得及時,不然再晚一會,就說不準了。”
季清含張開嘴,她聲音干澀嘶啞,竭力吐出幾個字“我的……孩子……”
“孩子啊,孩子沒事。”護士笑著道,“你放心吧,只是你身體狀況實在是太差了,需要住院靜養,孩子的爸爸呢,讓他來簽個字。”
“……沒有爸爸。”
季清含在被子下的手指一根根縮緊,她閉上眼睛,眼淚不斷的滲進枕頭,不知不覺間,便打濕了一大片。
“沒有爸爸。”她又重復了一遍,每個字都帶了撕裂般的疼痛,腦海中浮現顧璟堯冷淡的,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她的背影,讓她心口都痛得難以呼吸。
“這樣啊……”
在醫院里,這樣的事并不少見,小護士理解的點點頭,道,“那你別的親人呢,讓他們來辦理你的住院手續。”
別的親人?
她的父親逼著她嫁進顧家,卻在季筱柔回來后,毫不猶豫的拋棄她,而季筱柔,將最疼愛她的母親害進了醫院需要換腎,她現在無家可歸,舉目無親。
“不用了。”
季清含忍下身體的劇痛,她吃力的下了床,“我不住院,幫我辦理一下出院吧。”
不顧護士的阻攔,季清含執意出了院。
將急救的費用繳納清楚,她看著自己身上僅剩的幾百塊錢,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疼痛,季清含咬著牙,她腳步虛浮,艱難的走出醫院,刺目的陽光刺得她雙目生疼。
拿剩下的最后一點錢租了個簡陋逼仄的地下室,季清含總算是勉強安頓了下來,不至于像昨天晚上那樣露宿街頭。
躺在地下室滿是潮氣的床上,她就著水把醫院開的藥一股腦吞下去,待身體的疼痛稍稍散去,她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去找份工作。
畢竟,她現在已經從顧家被趕了出來,而季家那邊也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