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艘淺底快船在海上七繞八拐,最終又從幾座小島之間穿插,領頭的那花臉夜叉才說,快到地方了。
宋秉忠派來保護韓琛那位百戶,一直領著人陪在旁邊,小聲說了,這島嶼之間水位極低,怕是落潮時直接可以涉水往來,淺底快船能過,鐵甲船說甚也過不去。
韓姑爺聽了,心里一突,這些海寇,當真不可小瞧。
“韓相公,這般的地方,便是整個琉球,也不見得好尋到,怕不是,那海閻王的老寨。”
喬裝的百戶低聲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到了地頭,相公需謹慎些,莫要暴露了身份,總之,兄弟們定要護住你的安穩!”
韓琛小聲道謝,那百戶卻搖搖頭不愿多說。
此時文貴武賤,風氣使然,便是韓琛一介白身,憑他“武朝太白”、“江南蘇老坡”的名氣,也能讓這軍中好漢高看一眼。
若不然,那宋秉忠乃是正經五品武將,又是手握實權的,如何肯巴結交往?
說白了,武朝兩百年來,文官勢大,已然改變了整個社會風氣,便是武將自身,也將文人的地位高高抬起,見了韓琛,和普通百姓一般,能不轉化成迷弟迷妹,已然是難得了。
韓琛等人,在海上盤恒數日,另一邊,卻是有人通過驛站快馬傳遞消息。
在朝廷封賞韓琛靖海候、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的圣旨正式上路前,便將消息傳向金陵南京。
效率如此之高,只因臨近年底,在外鎮守一方的高官、大太監們,紛紛使人進京送禮走門路,這些被派入京的人,一個個是精明之輩。
旁的地方不說,但凡是應天府治下,江南三吳之地的出身,聽聞朝廷封賞韓琛,都明白這并非小事,加上隱隱綽綽的傳言,這位韓琛韓不癲,怕是要一飛沖天了。
這等當紅辣子雞,突然間冒頭,必然引動整個江南出現調整。
并非這爵位和一品官位有多大權利,而是這等身份,已然有資格同江南的諸位老大人坐下來,一同分潤利益了。
所以,許多事情,就需要重新分割,總不能讓這位靖海候一點好處也占不到吧?
是以,在宣旨的太監上路時,韓琛韓姑爺一飛沖天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江南官場。
這等好事,卻是誰先登門拜望恭賀,誰能結個善緣。
一個閑散侯爺,一品的虛位,本算不得什么,但都在傳揚,說在這位韓爵爺和國本相交莫逆,乃是結義兄弟,若非如此,也得不到今上如此恩惠……
這個身份,立馬就不同了。
今上只有一子,早早就立了太子,但凡平平安安,太子必然是要繼承大統的,連個競爭對手都沒有。
太子的結義兄弟,豈不就是未來皇帝的結義兄弟?
怕不是,還有幾十年的春風得意要享受。
于是,有資格知道消息的,第一反應是約束手下,免得貓貓狗狗都湊過去惹人嫌,第二反應自然是派出得用的人手打前站,去大王莊向那位韓相公報喜,自己嘛,隨后跟上。
當先趕到大王莊的,一個是浙江巡撫蔡太,一個是浙江布政使李少南。
這兩位老大人到了大王莊,沒見到韓爵爺,只見到陳繼儒。
這位陳繼儒陳仲醇雖然不曾封賞,可也是太子的結義大兄,在兩位高官心中,怕是今上尋不到由頭,只能暫時擱置,待到日后,必然也有安排。
是以,兩人雖然位高權重,但卻不愿倨傲。
那陳繼儒盡顯三吳名士的做派,倒也不虛,和兩位老大人有來有往,只是心里暗暗稱奇,不知這等人物,竟然微服來大王莊,其中定然藏了了不得的緣由。
待到蔡巡撫將韓琛得了朝廷封賞,圣旨不日就要送到江南的消息一說,陳繼儒立時色變!
說是絕處逢生,也不為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