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用話試探張興,見他臉色發白,額頭有了薄汗,便知已刺到痛處。
常平倉失火,在火場找到一具燒焦的尸身,清點逃出火場之人,唯獨少了糧庫管事。
出了這樣的大事,常平倉從上到下人手全部更換,撤的撤、罰的罰,連帶著倉部郎中也受了嚴懲。
青霜拿著林富畫像悄悄尋到一位常平倉舊人,認出林富就是據稱被燒死的那位管事。
如此一來,周謙問斬之后,倉部郎中又意外身亡,或許并不是看上去的意外!
了解周謙的人,都知道要想拿下他這根鐵門栓該有多費力,何況只要倉部郎中與常平倉管事聯手,就能打通糧食轉運的關節,縱火燒了常平倉也不算難事。
御史彈劾周謙是因一摞書信,再與常平倉失火一聯系,里通外國、偷運儲糧便成了鐵案。
現在看來,林富應該與張興關系匪淺,否則也不會煞費苦心制造假象,還將他藏到翠屏山中。
林富靴中藏著大盛地圖,或許能說明糧食去向,大盛國遭遇旱災,去年年底到現在正是缺糧的時候。
這樣一比,柳林已經幸運多了……
李霖從書案后起身,張興趕忙也站起身來,悄悄用衣袖擦了擦汗。
“張老板白手起家,將生意做到華宸首富,必然有過人頭腦與膽識……”
李霖款步走向張興,張興躬身而立、心亂如麻,不知淮南王接下來還要說什么。
“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本王覺得將錯歸之于財并不妥當,財本無罪,錯的是求財之人,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常平倉一把大火,被燒死的管事、橫死的倉部主事,還有……周謙,一共三條人命。”
李霖緩緩道來,雖然語氣平淡,在張興聽來卻字字錐心。
“讓父王震怒的翠屏山大火,不瞞張老板,是有人在此地偷建糧庫,這種山高林密的所在,半夜山風一起,火燒連營并不奇怪,明明知道違背常規,依然有人鋌而走險,你說這是有多大利可圖!”
說到這里,李霖停住張興面前,一言不發直視著他。
張興后退一步跪倒在地,口中急道“殿下,翠屏山真的與小人無關,要不是殿下現在說起,小的一直以為那場大火是天干物燥引起的山火。”
“是不是與你有關,本王也不清楚,只是你不知道翠屏山大火的原因,本王倒有些奇怪。”
李霖輕聲笑了,“看來我真的高估了張老板,按理講,能做到你這樣大的生意,應該消息都很靈通,見到一點風吹草動,必然要探究原因。”
“火災第二日,父王降下嚴旨,三個月內不許從都城外運糧食,你居然一點都不關心?或許……這點損失也不值得張老板擔憂。”
李霖聲音漸冷,“各大糧商手里有多少糧,本王心中有數,可惜天公不作美,遇上遲黃梅,如果聽任那些糧食霉爛在倉里,也不讓百姓吃飽飯,是不是有些欠妥!”
“不是……不是這樣的,”張興渾身微顫,他沒想到李霖如此直白,說明已經亮出底線,再不見好就收,還不知會牽出他的什么事情。
眼下李爍遠征大盛,塵埃落定之前,李霖仍是離世子之位最近的人。
“殿下,那些糧食畢竟都是高價收的,要是降到原來的價格,恐怕有些東家抗不住。”
“那你說降到多少可以承受?”
“回殿下,最多……最多降到原來的一倍……”
“最多加五成,不能再多!”李霖很是堅決,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看張興伏在地上不說話,李霖單手攙他起身,語氣變得柔和不少,“翠屏山糧庫清理火場,發現一具燒焦的尸體,仵作驗過尸,是死后被焚,不知又是哪個替死鬼!人死萬事休,與其窮追不舍,不如讓活著的人好好活下去,現在還有千千萬萬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