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杰自有她的矜傲,很難與“平庸”為伍。她卻十分敬重“平庸人類中的”李清芬,后者在她心目中,最具“中國傳統美德”女性形象。
清芬嫻靜善良孝順,如果不是過多的“身不由己”,她會在文學上達到很高的造詣。在家,她是個好女兒好姐姐,在校,她是學生的好老師,將來無可非議是位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她照顧癱瘓在床的伯母,遠遠超出了侄女的情分,大概連最孝順的子女也難以超越。侍奉伯母,她從不抱怨,心懷愉悅;喂飯,按摩,端穢物,洗漱,說笑話,好言安慰,……。堅持每天為信佛的老女人讀經書,她自己便修持成為一位最虔誠的居士。她的行為品性,在現代的中國社會,是幾乎要絕跡了。中國古代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一一只有在這點上,她不符合“古賢哲”們評選有德女子的條件,因為她是個自學成才的本科生。她聰慧明智,絕不妄從,懂得分辨取舍中華文化中的精華與糟粕。她心性柔和,寬仁,和藹,勤勞儉樸,忍耐,愛清潔,自尊自愛,知足快樂,懂縫紉,特能做一手好萊。蘇杰曾問她為何能懂這么多,做得這么好,她笑著說“我是把別人打撲克,吹牛聊天的時間一點點地積累起來。水滴可以穿石,我是一個人,只要有耐心恒心,沒有什么學不了干不好的。”
蘇杰望著她,不可思議地搖頭,覺得她是只可仰望、不可超越的高峰。
先時,李清芬下定決心獨身一輩子,因為她要獻身于這個極需要她的家庭——確切地說,是兩個家庭父親的家庭與伯父的家庭。她姐弟倆,父母都在鎮政府工作,家庭很美滿幸福,非常不幸的是伯父的一家。伯父是港灣中學的一名化學教師,工作有聲有色,可他夫人卻在十幾年前懷孕時遭遇車禍,孩子沒有了,還落下終生殘疾。這無兒無女的倆夫妻過得甚為艱困。清芬的父親,為驅去哥哥腳下荒涼之感,就在清芬讀中學時,干脆叫她不用回家了——給伯父當女兒,照顧伯母去吧。
清芬把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獻給了這個充滿磨難的家庭。在很多好心人的勸說下,她才漸漸軟下心來,打消了那個終身持齋修佛的決定。她的未婚夫,人品學問一流,完全配得上她純潔美好的愛。她能得到這樣美好的姻緣,真是上天對她美德的嘉獎。床上的老太婆,每想到這個“苦難的孩子”,終于有了光明燦爛的未來,總不停地念著阿尼陀佛,感念佛祖恩賜,欣喜她的侄女兒在此生修來這等福分。在這之前,清芬只知道愛他人,無私地奉獻自己,而現在,她終于嘗到被愛的甜蜜。
李清芬與未婚夫之間的誠摯與默契,深深地感動著蘇杰。對她來說,清芬的愛情,是人類情感的豐碑,是她與陳漸不可到達的崇高境界,無論在人生閱歷還是學識上,他們都遠遠的不如。當然,清芬的愛情,很明顯地打上了現實的烙印,多一份深思謹重,少一份天真浪漫,因為他們都是成熟穩重的人。正是如此,他們的愛情婚姻,似銅墻鐵壁,牢不可破,堅不可摧。
因為不能擺脫煩悶,蘇杰又來見李清芬了。清芬說的第一句話便是“愛情真是美妙極了,那種感覺就是不一樣。”
蘇杰感到很驚訝,前幾天清芬說過“我懷疑我是否在戀愛。聽別人說,戀愛是令人心蕩神馳的,但我卻找不到這種感覺。”蘇杰認為她更適合于說這種話而不是說“愛情多美妙”之類的話。但也許人是會變的,年青人誰不懂享受情感的愉悅呢?想想自己的處境,蘇杰的內心一陣陣抽痛。她的積郁已超出她所能負荷,逼著她要向清芬傾吐一切,要伏在她肩上大哭一場。但她抑制著,她暗暗地囑咐自己忍吧,忍吧,到了不可忍的時候,就再忍一次吧。她裝著一無所知的樣子問道“怎樣的美妙法呢?”而她幾乎要掉淚了。
“甜蜜的感覺永遠伴著你,你永遠不會覺得無聊或空虛,你心里總有美的思念與牽掛;你多么害怕,地球會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