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著往日的記憶,索爾謹慎地穿行在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巷道中。
他微低著頭,寬大的兜帽下只露出半個鼻子和微微抿緊的嘴角,藏在斗篷下的雙手緊握著腰袢的匕首,以確保遭遇突發情況時自己可以第一時間亮出武器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讓索爾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神秘,既像一個高深莫測的魔法師,又像一個虔誠的信徒正走向神的指引。
巷道并不是單一的直線,時寬時窄時而蜿蜒,偶爾也有交叉的路口。
以前除了殺人和搶奪這類常見的小事,關于這些巷道總是流傳著各種奇怪傳聞。
有的說某灘垃圾下面埋藏著成堆的金幣,也有的說巷道深處時常會傳來女人和孩子的哭泣,但那似乎并不是人類發出來的聲音。
在索爾有限的印象里,這些巷道中總是蜷縮著一些衣衫襤褸的窮人,不時還能看見某個粗獷的男人把談攏了價格的女人頂在墻上。
偶爾也會有某人躲在黑暗中,趁仇人路過時突然跳出來用早已準備好的破口袋套住對方的頭,然后從容地用鐵匠錘把對方的腦袋敲打成自己滿意的形狀。
饑荒后的今天,這些人都消失了。
巷道里的空氣污穢不堪,飄散著糞便和腐爛的氣味。
隨著腳步遷移,不停有東西進入索爾的視野。
墻角的破爛瓦罐,開裂的漿洗盆,成灘的積水和垃圾,或者某具蠅蟲亂飛的倒斃尸體。
在灰暗底色的視野里這些東西并不清晰,起初看起來只是一團團模糊的黑影,往往需要靠近到三四步左右的距離才能看清大致輪廓。
索爾沒有集中精力去分辨看到的每一樣東西,而是更專注于豎起耳朵捕捉各種聲音。以往的經驗告訴他,這種環境下聽覺也許比視野更為可靠。
黑暗里時而會傳來各種細碎的聲響,幻聽般忽遠忽近,似乎是啃噬聲,又像是什么東西在地面上拖曳的摩擦。仔細去聽,卻只剩令人壓抑的安靜。
外出搜尋最累的其實不是路程,而是精神壓力的承受。
每次獨行在黑暗中,心臟總會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種躁動狀態,仿佛隨時想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又或者找不到出路般在胸膛里亂竄。
當周圍的寂靜像海潮一樣將自己淹沒,索爾總感覺在自己經過之后,身后的黑暗里會亮起無數雙猩紅的眼睛,有什么東西正隨時準備撲上來,用最新的方法犯下最古老的罪。
無法遏制的幻覺和自我暗示讓精神始終像緊繃的弓弦一樣,隨時可能斷裂。
“!”
一道模糊的黑影突然從索爾視野里飛速掠過,無聲無息,轉瞬即逝。
索爾整個人猛然顫抖了一下,驚懼的同時飛快亮出匕首斜在身前,慌亂中還把心愛的斗篷割出了一道缺口。
這突如其來的一瞬讓他感覺自己剛才還在亂跳的心臟仿佛驟然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捕獲、攥緊、差點捏爆。
“……該死的家伙!”
一段令人窒息的原地等待后,索爾在心底狠狠咒罵了一聲,慢慢從雕塑般的僵硬里松懈下來。
狗總是喜歡通過吠叫來表達自己的情緒,這讓它們在饑荒來臨后就像沒穿衣服的美女一樣引人注目。
如今灰幕鎮大部分的狗都進了別人的肚子,但毫無疑問,肯定還有一些低調的貓活了下來。
剛才顯然就是一只貓,而且從它依然矯健的身姿看來那家伙似乎過得不錯。
就在索爾擦了擦冷汗準備繼續前行的時候,他突然驚駭地瞪大眼睛,猛然一把捂住了自己下意識張開的嘴,整個人有些顫栗。
前方地面上,一灘黑影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橫穿過索爾的視野,片刻后沒入了巷道一側的墻壁之中。
那黑影看起來就像是地面上一灘骯臟的積水,表面不時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