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允祿道“漢人終歸不是和滿人一條心,若是皇上先就有了這個想頭,將來國家處處依靠漢人,軍隊的主力也全都是漢人,天長日久,豈不成了朝廷的隱患?”
“十六叔,你想想,這么多的旗人,當兵的拿著比綠營多一倍的餉銀,打仗時卻讓拿錢少的去拼命,綠營的漢軍會怎么想?”
“閑散旗人什么都不用做,一樣有吃有喝,犯了罪還要從輕發落,本該是流放的罪,卻改成枷號了事,漢人百姓會怎么想?”
“如果綠營的漢軍和漢人百姓都對旗人恨之入骨時,難道不是朝廷的隱患?”
“這……”允?讓他駁得無言以對。
為緩解尷尬,允禮說了話“皇上說得也不無道理,只是這些旗人,往上幾輩人,很多都是從龍入關的將士,有的還戰功赫赫。”
“若是讓他們去市井之上推車挑擔,錙銖必較,也有傷朝廷的體面。”
“呵呵,”乾隆輕笑道“即使有傷體面,也總比他們提籠架鳥逛茶館,終日里游手好閑,讓老百姓在背后指指點點好些吧?”
半天沒言聲的弘晝說道“皇上,比起宗室和覺羅來,這些普通旗人的待遇還算是差的,若是下面放出去不管了,上面卻沒動,怕是會招來怨言。”
乾隆道“老五你這話真正說到點子上了,等把下面的料理完了,這正是接下來要做的。”
“宗室和覺羅,生下來就有賞錢,成親時也有賞錢,人死了還有賞錢,十歲開始就每月到宗人府去領贍養銀,每年還有定額糧米供應。”
“一個宗室子弟,若是活到五十幾歲,內務府要在他身上花兩、三千兩銀子。圣祖爺時,皇族的人數還只有五百多人,可是現今,已經有幾千人了。”
“皇上,”允祿道“這些人可都是遠近支的宗室,縱是有幾千人,朝廷總還養得起他們。若是連這些人都放出去不管了,那可就動搖了朝廷的根基了!”
“十六叔,也不是馬上就這么做去,得一步一步的來。而且,這也是為了他們好。”
“居安思危,如果不趁著現在好時,練出些謀生的本事。等到將來宗室、覺羅到了幾萬人,十幾萬人,朝廷再也無力供養時,只怕真要挨餓了。”
弘晝眼見再這樣辯下去,恐怕就要弄得不歡而散了,于是出來和稀泥“皇上,臣等下去與宗人府,還有各旗都統議一議,看看閑散旗人究竟適宜做點什么,拿出個章程再奏進來,可好?”
乾隆其實也不想馬上就把宗室覺羅的待遇給拿下來,這樣做必然會引起可怕的后果,他現在還承受不起這樣的后果。
現在自己還需要利用這個根基,不能讓他太過動搖,只能先易后難,循序漸進,一點一點的剝掉旗人的特權。
于是他說道“好,就這樣,在和下面議的時候,一定說明白朝廷真正的愛養之意。”
允祿在宮里議事,生了一肚子悶氣,第二日便稱病沒有進宮。
本想趁著不用起早,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誰知道到了平日起床的那個時辰就醒了,再也沒睡著。
上午在家看了會兒閑書,怎么也是覺得心里不暢快。
弘歷登基以來,變化太多了。仰仗著苗疆和朝鮮兩場勝利,大刀闊斧的推出新政,別的也還罷了,現在居然弄到了旗人頭上。
在幾輩人的親王里面,他現在是權力最大,地位最尊,和皇上關系最近的人了,宗室覺羅這些遠近支的族人都把他當成一面大旗,大家的主心骨。
如果真的照弘歷的意思做下去,最先吃不住的就是他,宗室里的那些老少爺們,不把他王府的門檻踏平了才怪。
有一點他怎么也不能接受,雖然有時他也瞧著旗人那吊兒郎當,無所事事的作派生氣,但畢竟都是旗人,祖上都為大清的江山舍過命,流過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