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貴一擺手,轉身帶著兵士們向院外走去。
潘啟望著空蕩蕩的院子,心里又是一陣難過。
鄭富幼時家中和潘啟家一樣的窮,連媳婦都娶不起,和潘啟一起出海經商賺到錢后,在潘啟結婚那年,二十四歲的他才討上了一房小他八歲的媳婦。
新媳婦容貌俊俏,又善于持家,婚后連著給他生了一兒一女,鄭富高興的什么是的,在外面一說起自己的媳婦就合不攏嘴。
誰成想天有不測風云,兒子三歲上突然得了天花夭亡了,如今鄭大哥也去了,只留下這可憐的母女倆……
他愣怔了半晌,走到門前,低聲向屋內叫道“大嫂……”
韓氏聽外面已經沒了動靜,也漸漸的止住了哭,抹了抹淚水,哄好了孩子,聽見潘啟叫她,整了整衣襟鬢發,自里屋走出來,對潘啟道“振承兄弟,屋里坐吧。”
潘啟進了屋,在椅子上坐下,這時灶上鐵鍋里的水燒開了,熱騰騰的冒著白氣。
韓氏拿起茶壺,投進了茶葉,又舀起開水沏了茶,將茶壺放在桌上,在潘啟對面坐了下來。
炕上坐著的小女孩三、四歲的年紀,瞪著還有些發紅的大眼睛,好奇的看著潘啟。
“大嫂,”潘啟問道“這伙潑皮糾纏你多久了?”
韓氏嘆了口氣道“已經有兩、三個月了,開始時還只是天黑時過來,向院子里丟磚打瓦,說些沒臉皮的渾話,我在屋里大聲罵幾句,也就沒趣的走開了。”
“后來見鄭富一直沒有音訊,過年都沒得回來,縣里也都傳開了,說他在外面遇害了。這伙人的膽子也漸漸大了,大白天都敢來糾纏了。”
“若不是心疼我這苦命的女兒沒人養活,我早就和他魚死網破了……”說著,韓氏的眼圈又紅了。
“說到底,這事都怪我,去南洋走得急,對家里疏于照料了。”
“我若知道會是這樣,說什么都不會讓鄭大哥他們倆去送信的。”潘啟又說到傷心處,感覺心里隱隱的作痛。
韓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拎起茶壺給潘啟倒上半盞茶。
放下茶壺,她又是一聲輕嘆,緩緩的說道“其實這事也難說怪誰,人生修短數在天,這都是命。”
“大嫂,”潘啟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過,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也不放心,你將來有何打算?”
“公婆都過世了,來縣城前村子里的房子和地也都變賣了,若帶著孩子回娘家,憑白的看兩個嫂子的白眼,我寧愿就在這兒和孩子相依為命。”
聽了韓氏的話,潘啟感覺心里又是一陣發緊,也許是屋里冷的緣故,他覺得心都揪到了一起。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熱茶,又默謀了片刻,他才說道“大嫂,這樣不成,我過幾日就舉家遷去京師了,把你們娘倆兒放在這,我終是放心不下。”
“不如這樣,你和我們一起走,以后你就是我爹娘的親女兒,這孩子就是我潘家的親孫女,可好?”
“不成,”韓氏忙搖頭道“我們娘兒倆住進你的府中,這……不可……”
“有何不可?”潘啟道“京師的宅子大,選一個最好的院子,給爹娘,你和孩子你們四個住。”
“我們都住在外面的院子里,閑時讓黃氏陪你說話聊天,不比在這里冷冷清清的強多了?”
韓氏仍然輕輕搖了搖頭,眼睛盯著墻角發呆。
“大嫂,”潘啟懇切的說“因為我的差遣才讓鄭大哥在海外遇難,如今撇下你們母女倆,在這里孤苦伶仃的受人欺負。”
“不僅鄭大哥九泉之下難以瞑目,就是我在京師里,一想起你們母女在這里受苦,叫我怎能吃得下飯,睡得著覺?”
“還有,若我走了以后,再有那潑皮無賴上門攪擾,你當如何?”
韓氏嘴唇翕動了一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