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給眾人上茶,只覺這么些年從未見過老太太這樣生氣,動作間多了幾分緊張,屋子里冰雕散出的涼氣似乎都化了溫熱撲在身上,逼出滿身細密黏膩的汗水。
灼華肅著臉,似無奈似痛心的垂眸睇著跪在地上的沈焆靈,素雅裙衫,玉簪點綴,纖瘦身姿若深秋里沾染了夜露的花朵顫顫柔弱,輕輕咬著唇瓣,眉尖蹙的異常可憐柔弱,若是有男子在場,大抵什么都原宥了吧!
也難怪前世里,她能在魏國公府過的順遂,哪個男子不愛嬌呢!
那時候,還未回京蘇氏就扶立了,沈焆靈有嫡出的身份,有出息的嫡長兄,有永安侯府做外家,蘇氏在府里說一不二,回去后沒多久沈焆靈定下了魏國公府的親事,身份夠,親事順,她不用刻意的討好任何人,卻又許多人去討好她、恭維她,環境和權利給了她底氣,所以那時候她沉得住氣。
今世里她什么都沒有,大姐姐變得厲害事事與她對著干,又來了個瞧不上她的祖母,眼看著這還有半年就要及笄了,蘇氏的扶立之事卻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她心中著急啊,生怕老太太隨隨便便給她指了門婚事就把她打發了。所以,當來了個家世好樣貌好的徐惟,她便急切的想要抓緊他。
收到“徐惟”邀她去后山的信箋,她其實心底是有懷疑的吧,可是架不住心頭的希望,她還是去了。
沉不住氣啊。
而袁穎的出現,果然把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了。
屋子似沉寂到了海底,唯紫檀桌上的白玉三足香爐按著自己的節奏緩緩吐著青煙。沈焆靈悄悄抬眼看向老太太,心口好似住了只鴿子撲騰著亂跳,卻又無論如何都飛不出去。原就是怕老太太的,此刻瞧著那輕煙籠在老太太的面前,恰似梵音深重的大雄寶殿里的神佛,朦朧而縹緲,心中便更多了幾分不感反駁的敬畏。
靜默須臾,老太太悠悠開口,“你自己說,發生了這檔子破事,叫我怎么處置你?”
七月的天最是悶熱,沈焆靈卻只覺得渾身發冷,額角的沁了冷汗,濕膩膩的,眼底滿是驚懼。處、處置?
老太太冷道“北燕雖是邊疆之地,倒也有幾處私庵。”
沈焆靈嚇的內腹直顫,私庵,那、那可是專門關押官家犯錯的姑娘太太的去處,在那里不但沒得人伺候,日常一切都要自己動手,還得為庵里勞作,什么粗活兒累活兒都要做。
她聽姨娘說過的,父親從前還有一個貴妾,仗著出身不俗又生有二哥哥,言語間對郡主不甚尊敬,父親震怒之下把她丟進了私庵里,日夜勞作,不過半年、不過半年人就沒了啊!
不,她不要去私庵!
沈焆靈跪行而前,拉著老太太的袍角,淚水滴落到繡著藤蔓纏枝的衣料上,轉瞬不見,凄凄哀求著,“孫女兒知錯了,可、可孫女兒也是叫人算計的呀!祖母便饒我一回吧!”
春桃和春曉上前拽開了她,沈焆靈還待再說,老太太抓起茶盞就砸去沈焆靈的身側,翠色的茶湯在空中飛揚了一道弧度,潑灑了一片茶香氤氳,瓷片飛裂,割到了沈焆靈細嫩的手背,滲出一粒血色米珠,紅與白的極致相沖,暈了一縷心驚之色。
老太太怒道“算計你!你要是心里頭干凈,人家能算計你什么?”
沈焆靈無話辯解,伏在地上顫抖垂淚。
老太太指著她,恨聲道“想了這兩日,你說,究竟是惹了什么人?你自己不要名聲,你姐姐妹妹的卻還要做人的!”
灼華給老太太順著氣,溫言軟語的寬慰道,“老祖宗別氣,有話咱們慢慢說。”轉頭給沈焆靈使了個顏色,叫她跪的遠些,“二姐姐也好好想想,那頭先是要姐姐性命,又來壞姐姐名聲,這會子終究牽連太大了呀!”
見著灼華為她說話,心下稍稍安定一些,沈焆靈的眼神往煊慧和熺微處瞧了瞧,欲言又止,心里又恨又難,明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