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凝住了一刻芳華。
這樣凄艷的畫面里,灼華想起了前世。
東宮里、王府里女人很多,斗爭也多,很多美麗的、溫柔的、精明的女子,卻不約而同的凝結在最美麗的年歲。
或許那些人并不能寵冠后宮,但多少還是得到枕邊人一星一點的真實寵愛,那樣的日子,再不好過也曾好過過。
卻不似她,以為那些笑是甜的,情是暖的,飛蛾撲火,披荊斬棘。
到最后,不及容貌衰敗的那一日,便成了冷宮里的恨葉飄零。
碎碎迷迷了一世凄苦,臨了,死無全尸。
事到如今,灼華卻也開始懷疑,自己對徐悅的信任真的有自己以為的那么深刻?
盡管,一直以來徐悅聲聲告訴她,他對她的情誼不會變,可她還是清晰的感覺到了,那副自信的完美的假面具后,她的驕傲,她的倔強,都在一絲一縷的崩塌。
忽然間,往日的歡愉與踏實成了空,她無法分辨真情假意,亦無法分辨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
只覺得世間昏沉雜亂,頭痛欲裂。
春寒寂寂,四周濕重的水氣將時光凝結,將她緊緊包裹,一寸一寸的,向下拉拽,似要將她沉到水底,窒息的沉悶。
想要尋找一絲清冽的呼吸,她抬頭去看殿前的一顆高大紫藤花樹。
深灰色的枝條順著宮人搭起的結實的架子纏綿伸展,一縷又一捧上垂著密密如米珠大小的花苞,亦是濕噠噠的模樣。
那些花苞擋住了一抹光線,陰影投在她的面上,迷蒙優柔。
正在邁進夏日呀,她卻覺得有冰涼的雪落進了她的眼里,刺痛了一下,化作了一片濕潤,漫住眼底的光。一滴淚便順著眼角洇在了發鬢里,只彌了一抹水光蜿蜒。
“我以為你對你們的情意是有信心的,為何,還是流淚了?”
身后響起一抹微沉的男音,干凈的,溫柔的。
灼華知道那是蔣楠的聲音。
她沒有回頭,只是癡癡的望著東方升起的那一輪殘破彎月,讓風帶走所有的淚痕。
站在她身側,默了許久,蔣楠側首看著她。
那雙眸子一如十六歲的少年郎,只是脈脈含情中多了幾分沉沉的克制,平穩道“恭喜你,表哥依舊鐘情于你,不改初衷?!?
風吹樹動,漱漱沙沙,仿佛她也成了春末傍晚涼風中最是無依無助的一片葉。
“人生還很長,如今說恭喜還早?!?
純澈的眼底容了她的容色,仿佛蓮座上小心貢起的一捧潔白無瑕的蓮花。
蔣楠只緩緩道“既然已經選擇,已經走了這條路,便義無反顧的走下去,患得患失便不是你了?!?
灼華震了一下,回頭望了他一眼。
數年不見,這個曾經白面如玉神色柔軟的少年不知何時變得堅韌起來,幽州的風沙將他吹的更加挺拔,有了幾分深沉的味道。
如今也是能撐起門楣的模樣了。
曾經,她想盡辦法讓他忘了自己,如今倒是他來勸著自己了么?
果然了,天道好輪回。
蔣楠的神色便如冰封的湖面下緩緩流淌著溫熱的溫泉,不知不覺間的溫暖如春,“沈灼華是倔強的,驕傲的,想要的就去爭取,不想要的就決絕的拒絕,狠心又干脆,卻從不猶豫自苦?!?
灼華聽著,緩緩一笑,“時事磋磨,你已不是從前的你,我也又何嘗還是從前的我?!?
他望著她的側顏,眸光似雨后的山巒,迷蒙而纏綿,道“觀味樓,遙遙一見,你還是你?!?
她疑問“我還是我?”
“人生很長,愛恨嗔癡,生離死別,我們是奔著結局去的,但不是為了結局而活的?!?
蔣楠伸手,想為她拂去肩膀上的落花,頓了頓,又笑了笑,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