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的雪花撲打在車窗上,雨刮器不停地擺來擺去。車內壓抑般的寂靜。
路上因雪水泥濘,車輛的車速比往日慢了許多,秦媽一邊安慰悲傷的秦爸,一邊問道:“這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到啊?”
還沒等秦凡回話,秦爸說道:“不要圖快,安全第一,遲一點就遲一點。”
捱了四、五個小時,終于到達江邊,長江大橋主跨鋼梁還沒合龍,只得轉道汽車輪渡。
原先片片的雪花已變成細碎的雪絮。江面灰蒙蒙的天和江水連成一片,江風襲來,直從領口處往里鉆,吸食身體內不多的熱氣。
在秦凡懷里的雪梅打著寒顫,輕輕地說道:“奶奶那么好的人......”
秦凡摟緊她道:“是的,要不是出了意外,奶奶也不會去世。”雖說奶奶九十多歲,平日里卻沒病沒災,身體健康得很,沒事還能到茶場摘茶。至于奶奶這輩子經歷的苦難和酸甜卻不甚清楚。
看著車旁的秦爸,僅僅過了一天一夜,卻仿佛蒼老了許多,秦媽一直陪伴在旁,不時地安慰他。
驅車趕到趙橋,堂兄早已等候在那里,上車來的堂兄臉上見不到一絲的哀傷。
“大堤開不到頭,要從揚泗渡才能繞到村后。”堂兄說道。
在他的引導下,兩輛車繞了兩個多小時,在泥濘的村道上,車輪打滑只能小心翼翼地慢慢前行。這時在江南這片土地上罕見地下起大雪。
在通過各村的村道時,不出意外地被村民攔住索要過路費,堂哥便從車里探出身,一路罵了過去。
秦凡搓了搓有些發僵的臉問道:“哥,現在還有路霸?”
“他們算什么路霸,有本事的人都跑到國道上攔車。”堂哥撇了撇不屑地說道。
“沒人管嗎?”秦凡奇怪現在還有人敢干這一勾當。
“怎么沒人管,抓到倒霉,前段日子楊戈嶗村的老楊家弟兄倆,錢沒搶到,反倒被被搶司機用隨身帶的短銃給打死了。”堂哥像是說故事一樣說道。
“那司機不是要倒霉了嗎?”秦凡還按后世的想法問道。
“倒什么霉?后來聽說司機還被獎勵幾千塊錢嘞。”堂哥有些羨慕地說道。
整個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人沒有什么安全感,到處危機四伏。感覺就是一個噩夢一樣的社會。
如果后世的自駕游擱在八、九十年代,開個幾十萬的車到處亂跑,在車匪路霸的眼里,那不是去旅游,而是一坨飛奔在公路上的肉包子,是給他們送錢花的,先劫完財,搶了車,有色的再順便劫個色,都弄完了,滅口。
那真不是一個被后世的年輕人,一廂情愿預設的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美好的、自由開放的社會。對于親身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來說,那是一個看上去挺糟糕的社會,很多時候,不只是思想的開放,更是各種惡的開放與綻放。
當眾人疲憊不堪地從停在老屋后面竹林旁的車上下來時,天色也是黝黑。
奶奶的棺木擺放在正廳,眾人剛進門便被披上麻衣、白綾。祭拜時,秦爸忍不住痛苦流涕,旁邊不知怎么論的親戚也陪著流淚。
雪梅緊緊握著難過的秦凡的手,這時三伯近前來說道:“老幺,等會過來,我們商量點事情。”
自從二伯去世,大伯除了伺候一畝三分地便整日念佛,家里的事基本不過問,于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便落到三伯的身上。
“晚上守靈你們也不要守了,一路上累了,早點休息,明后天還有好多事嘞。”三伯又對秦媽、秦凡、秦穎和雪梅說道。
秦凡快入睡時,還聽到大伯、三伯和秦爸的商議聲,“媽去世了,喪事肯定要好好辦一場,現在村里人都在看著,不能讓他們指著脊梁骨罵我們不孝。”三伯絮叨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