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把它們牽回家去,少不得招惹是非,貧困小子家院內站一群高頭大馬,誰見了不稀奇?多半還會引來官府盤查;可這三匹馬,匹匹膘肥毛亮,比王京越家那匹瘦得像條大狗一樣的羸馬強上百倍,即便自己養不得,若能牽著偷偷賣了,肯定能得不少銀子,將來離家尋找父母的盤纏也就夠了。
云嘯越想越心疼,可他不愿違抗那女子的命令,手腳并用地將那書生往岸下推,待想到盤纏時,他眼睛一亮,從書生胸前摸出幾錠銀子,心里頓時好受許多。
把書生推下水之后,云嘯又冒著被巨蛇卷進水底的危險,下水把尸體盡量往河中央推了一程。此處水流湍急,假設不出意外,明日一早,這書生和那老者的尸體就會被沖到下游的潁州地界。如此一來,命案跨界,陳州和潁州兩處官府便會扯皮推諉,使這類本就難查的殺人移尸案越發撲朔迷離,如果運氣夠好,云嘯就能躲過被卷入這起命案的危險。兩年前,本村有名的“三只手”王木樁被人殺害,拋入河中,尸體就是在潁州發現的,到如今都沒有查出兇手是誰。
云嘯看著尸體漂走,便返回岸上驅逐馬匹,那些馬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主人已經死去,正在那里悠閑地從垛上拽秸稈吃,云嘯把它們牽到路上,讓它們朝著來時的路站好,而后從腰間拔出那根用麻繩編的羊鞭,朝那些馬的屁股上分別狠狠抽了一鞭,馬兒們吃痛,嘶叫一聲沿路狂奔而去。老馬識途,云嘯希望它們能平平安安到家,或者,在半路上被好的人家收留。
即便俺不能收留它們,也不用非得把它們趕走吧?心思細膩的云嘯考慮過這個問題,不成!這里無緣無故出現三匹馬,就會吸引村民們前來探查,好事者不是追根究底,就是上報官府,照樣會引來諸多麻煩,倒不如全部趕走,干干凈凈。
那姊姊的心思當真縝密!
云嘯將女子的白馬牽到崗子旁,順便把虬髯大漢的靴子、大刀和長袍裹成一團扔進河里。回到女子身旁時,從她閃亮的目光中看到了贊許和驚奇之意,心中一陣竊喜。
女子沒有想到,這個鄉下小子竟然如此精明,非但一點就透,做起事情來也干凈利落,更難的是,他有一副世間少見的俠義心腸。
云嘯輕聲問道“姊姊,恁那匹馬,咋處置?”
女子略一沉吟道“你家……能藏么?”
云嘯想了想道“灶屋能藏。”說完他暗自后悔道俺咋早沒想到呢?灶屋能藏三匹馬!要是擠一擠,能藏四匹!要是俺把那三匹馬留下,該有多美!他念頭一轉,又責備自己道美啥美?你敢賣么?你敢騎出來么?不敢賣,不敢騎,凈養著看新鮮么?草料從哪里來?你養得起么?萬一有人來你家竄門咋辦?一進灶屋,哎呀娘啊,三匹大馬!你可就麻煩了,所以,做人不能貪婪!
他心里正在嘀咕,就聽那女子道“扶我……上馬……走!”
云嘯回過神來,正要去扶那女子,想起那洞口還敞開著,便道了一聲“稍等!”過去把暗門蓋上,封上土和草。老者和書生把暗門周遭毀得厲害,難以恢復到原來那般不易覺察的模樣,但他盡力而為,能做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
當他扶起女子時,想起地上定然血跡斑斑,可這會黑燈瞎火,無法處置,倒不如明日一早過來,細細打理干凈。他憑借記憶,朝血跡較多的地方踢了幾腳土,暫且掩蓋一番,然后幾乎是扛著女子爬上岸,好容易來到白馬身旁,已累得筋疲力盡,正在思量該如何將她扶上馬時,女子道“輕拍……馬背……兩下。”
云嘯照做,那馬前腿一曲,竟然臥了下來。“真是一匹神駒!”云嘯喝彩一聲,越發覺得那姊姊不是凡人。他扶著女子翻身上馬,女子軟弱無力地趴在馬背上,如一只溫順的羊羔。
瞧這模樣,誰能看出她是在片刻之前手刃強敵的女豪杰?云嘯暗想。
那馬穩穩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