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嘯永遠不會忘記那日自己扛著米袋,站在擁翠院的小花園里聽魚文秋撫琴的情形,那支《有所思》聽得云嘯忘乎所以,口水直流,那是他對魚文秋傾心的開始。
云嘯細聽片刻,發覺這琴聲雖有幾分魚文秋所奏的味道,但是少了幾許惆悵,多了許多澹泊,貌似撫琴之人看淡了離別,了卻了相思。
撫琴之人應當不是魚文秋,云嘯有些失望。他跟著荷花走進一幢樓閣,那琴聲便是從樓閣頂部傳過來的。兩人一層層拾階而上,云嘯看到每一層都有人或飲酒聽曲、或翩翩起舞、或品茗雜談,男女雜坐,其樂融融,每一個人似乎都沒有煩惱。
終于來到頂層大殿,一邁入門檻,底下的嘈雜聲便幾不可聞,云嘯暗暗驚奇。只見殿內各處都擺著會照明的珠子,云嘯知道這些叫做夜明珠,先前他只聽說過,卻從未見過。每個夜明珠都用一個大蛤蜊盛著,溫潤的珠光照得大殿內既亮堂又溫馨。家具古樸典雅,不求奢華,處處看上去適意安閑,物品擺放也很隨意,卻絲毫不顯雜亂,除了琴棋書畫之外,其他大多數物品云嘯聞所未聞。
繞過一排柜櫥,來到一間寬敞的凈室之內,凈室四周以布幔圍起,幔上掛有字畫,凈室中央有一矮矮的木塌,榻上放著一張幾子和幾個蒲團,幾子上擺著茶爐、茶具、書籍和筆墨紙硯,不見香爐,卻滿室清香。
西側大大的窗戶前,有一女子面對著落月正自撫琴,她烏云堆雪般的秀發之中一枚閃閃發光的金釵隨韻律微微顫動,修長白皙的脖頸下是略顯寬大的長袍,繞肩的披帛悠然垂于腰間,偶爾被她伸縮的手臂帶動,婉轉婆娑。她的倩影被月光投到凈室之內,再融入夜明珠的光芒。
荷花與云嘯靜靜地等候,少頃,一曲終了,女子靜坐片刻,整衣而起。
當云嘯看到女子面容的時候,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膛,眼淚奪眶而出,他上前兩步,用顫抖的聲音道:“文秋……俺可找到恁了。”
荷花一把抓住云嘯衣領,怒斥道:“放肆!竟敢唐突秋卿!”
云嘯心情激蕩,根本沒聽見荷花在說什么。
那秋卿見云嘯如癡如狂,微微一愣,方道:“文秋?孩子你認錯人了。荷花,這是怎么回事?”
荷花道:“此人擅闖福地,不知從何而來,吾以其不似歹人,不知如何處置,故而攜他來見尊者。”
秋卿上下打量了云嘯一番道:“孩子,你怎么來的?”
云嘯從大驚喜中跌入失望,一時心灰意冷,說不出話,也不想說話。
荷花松開云嘯的衣領,在他后腦勺點了一下道:“快答!”
云嘯依舊上下打量著秋卿,心思轉動,她的確酷似魚文秋,但是比魚文秋略顯老成,她稱俺為“孩子”,年齡應當不小了,天底下與文秋相像的女子咋這么多呢?西域朅盤陀巖洞中躺著的那位朅盤陀人先祖、當下的朅盤陀國公主、還有眼前的秋卿,這才不過一年,俺都遇到三位了。
看云嘯不回答,荷花加大力氣,又戳了一下云嘯的后腦勺,幾乎趴在云嘯耳邊提高嗓門道:“秋卿問爾,從何處來?又如何而來?”
云嘯這才收拾心神,撓撓頭道:“俺叫云嘯,從百泉來,也不知道是做夢來的,還是死后魂魄飄過來的。”
秋卿走上前來,仔細端詳了片刻云嘯的眼睛,笑道:“你沒死,可是要說你在做夢吧,卻又不全是。坐下來喝杯茶吧。”秋卿指了指木塌,盤腿坐在了其中一個蒲團上。
荷花在一旁道:“此乃爾莫大榮幸,應當拜謝!”
秋卿擺了擺手道:“免了,坐!”
云嘯在請求對面坐下,問道:“尊者是不是知道俺是咋來的?”
秋卿沒有立刻回答,她提起茶壺,給云嘯倒了杯茶道:“請!”
云嘯點頭謝過,雙手捧起茶杯,見茶水黑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