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一向是除了章臺宮以外的皇宮禁地,在軒轅炘入主之前,沒有皇帝的口諭,就是皇后也不得擅入。
但自從軒轅炘攝理國政之后,東宮的管制便松懈了許多,畢竟他是南霈自立國以來,最受朝臣愛戴,也是最具賢名的太子。更重要的是,以東宮儲君身份,而領銜中樞,亙古未有。用文人士子的論調來說,這便是英明睿智,圣人燭照。
他是太子,也是中書令,于是東宮既是他的居所,也是他的理政之處。
顧昱踏進承恩殿的時候,軒轅炘正在提筆練字,左手持劍,右手拿筆,案上還擺著酒樽。
“元衡來了?”軒轅炘語氣冷淡,只是抬頭看了人一眼,繼而繼續書寫。
從太子展現的態度,顧昱感覺出一絲刻意的疏遠,當下就警惕起來,站定身子之后,恭敬禮拜“臣見過殿下。”
軒轅炘還穿著朝服,華貴的衣擺令他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皇者的威嚴,寫完最后一個字時,冷聲道“都下去。”
內官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太子每每接見朝臣的時候,都不會允許有任何一個旁人在場。
“看看,與鐘元常相比,如何?”軒轅炘將筆掛在架上,左手以劍挑起紙張,伸手往前遞出。
鐘元常,也就是鐘繇,曹魏時期的三朝重臣。同時他又是一位書法大家,造詣極高,擅篆隸行草等多種書體,開創楷書。時至今日,依舊備受文人推崇,楷書更是被列為南霈的官體。
顧昱垂首,將目光鎖在太子的劍上,暗自忖度用意。
軒轅炘目光銳利如刀,輕笑一聲“是覺得本宮的書法難以入眼?”
“沒有。”顧昱連忙抬頭,兩手捧過紙張,細細看著他到底書寫了什么。
太子的楷書很是端正,筆勢恍如飛鴻戲海,極生動之致。只是開篇便寫道仰瞻帷幕,俯察幾筵。其物如故,其人不存。神靈倏忽,棄我遐遷。靡瞻靡恃,泣涕連連。
這是魏文帝曹丕的《短歌行》,至于詩作的意思,亦如字里行間那樣,是在表達睹物思人,暗自憂傷。
“臣以為……”顧昱有些緊張,慢慢的開口,“殿下的書法并不遜色于鐘繇,甚至更有幾分超脫。”
軒轅炘仰頭大笑,將劍收回,插進劍鞘,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其人為一派開山之祖,只恨本宮生在他后。”
“那詩句如何?”軒轅炘又問道。
呦呦游鹿,草草鳴麑。翩翩飛鳥,挾子巢枝。我獨孤煢,懷此百離。憂心孔疚,莫我能知。人亦有言,憂令人老。嗟我白發,生一何早。顧昱根本就不用看,也能背誦得出,但他發現,原篇的最后四句,太子并沒有寫上。
史官有載魏氏遺令,使節朔奏樂。魏文制此辭,自撫箏和歌。也就是說,曹丕的這首《短歌行》,是用來吊唁曹操所作。
顧昱心驚,這是何意?老皇帝軒轅椃尚且健在,這不該是當朝太子吟寫的句子。
軒轅炘自然察覺到他的緊張,朗聲笑道“本宮不是并未寫長吟永嘆,懷我圣考。曰仁者壽,胡不是保。元衡不必惶恐。”
元衡是顧昱的表字,一般太子只有在二人獨處的時候,才會這么稱呼。用太子的話說,有旁人在時,你我是君臣,是從屬,是同僚;無他人在時,便是至交高朋。
顧昱長舒了一口氣,若是有的選,他是萬萬不愿意與太子獨處的。“臣此來,是想問一問殿下,為何如此迫不及待對宇王出手?”
軒轅炘深吸一口氣,將雙手背在身后,踮了踮腳“宇王府的武庫之中,藏有禁軍制式羽箭。”
“臣之前就對陛下說過,是嵥人意圖謀害永王公子,殿下為何不順勢而為?”顧昱幽幽的嘆氣,似有責怪之意。
軒轅炘靜步向人走去,看著顧昱的眼睛,反問道“順勢而為?請問顧大人所籌謀的勢,是為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