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五刻,章臺宮里的內(nèi)官們正將燭火挨個點亮,琉璃制成的燈罩,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璀璨奪目。軒轅椃繼位四十二年以來,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深居簡出,在南霈的民眾眼里,他是一位勤儉的皇帝,除了景山皇陵之外,唯一大興土木的工程便是章臺宮。
太子一早就到了老皇帝的寢宮,暖閣與孝成殿之間僅僅只用了一排梅花隔開。太子剛剛走到殿外的時候,老皇帝已經(jīng)坐著步輦從暖閣出來。
看了一眼太子,手輕輕一抬,將一眾內(nèi)官悉數(shù)遣退。
老皇帝穿著一身寬松的墨青色常服,頭發(fā)也未曾精心梳整,左邊一半搭在胸前,另一半則垂在身后。
太子一動不動,靜靜站在身后。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老皇帝的聲調(diào)有些沙啞。
太子躬身作拜,抬眼看著梅花枝椏上抽出的細小葉片,若有所思道“辛巳月,庚戌日,四月十五。”
見老皇帝半晌也沒說話,又添了一句“也是皇長兄的忌日。”
“聽說,你想辭去中書令一職……”老皇帝慢慢說著,“是覺著幸苦了?”
“沒有,能為父皇分憂,是兒子的幸事。只是近來發(fā)生的事情太多,有些力不從心,不想因此辜負父皇的期望。”
老皇帝扶著步輦,轉(zhuǎn)身看著太子“燁兒為帥去南疆平叛,你若是覺得不妥,朕可以下詔重新?lián)Q個人選。”
太子的神情突然變得慌張起來,好像自己正一絲不掛,被人從頭到腳,由內(nèi)向外,細細審視了好幾遍。都過去兩年了,突然舊事重提,難道真的是因為下令搜查宇王府,而讓老皇帝生起了疑心?可這一切,分明是他讓自己放手去做的,況且搜查出的罪證自己也未曾做過任何手腳。
“若是詔他回來,你覺得派何人繼任為好?”
聽見老皇帝發(fā)問,太子不知應該如何回答才好,用自己的親信,顯然不合時宜,廣威之事已經(jīng)極大的觸怒了圣顏。“南鎮(zhèn)洛戍使,應該可堪大用。”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兒子想去隆州訓練新軍,歷練一番,望父皇恩準。”
老皇帝伸手摘下一片梅花的葉子,在指尖來回把玩,淡淡問道“誰給你出的主意?”
“啊……”
老皇帝偏過身體,又問了一遍“朕問,誰讓你這么做的?”
太子聽出語氣里的不滿,慌忙跪地,頭也不敢抬,顫巍巍道“沒有誰,一切都是兒子自己的想法。作為大霈的儲君,尤其是這六年以來,時常力有不逮,自覺才智疏淺,難堪大用。所以……才想去邊疆歷練,字字句句發(fā)自肺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欺瞞。”
“你是太子,是儲君,將來是要繼承朕的皇位,為軒轅氏一統(tǒng)江山的!隆州新軍?那是將帥們的事,與你何干?”
老皇帝瞇起眼睛,似是想通了什么,語氣輕飄飄道“知道了,近些年朕對燁兒恩寵有加,皇太子覺得朕是要更易東宮,對嗎?”
太子的心臟劇烈跳動,幾乎就要跳出了嗓子眼,將身子俯得更低,甕聲回道“父皇若是改立四弟為太子,兒子并無意見,士族們確實需要被打壓。”
老皇帝突然笑了一聲,帶著不可置信的口氣說“你真是這么想的?”
“母后出自周氏,而周氏又是世家之首,士族統(tǒng)領,兒子實在不忍心出手。更沒有那個魄力,大刀闊斧改革政弊,祖宗基業(yè)來之不易,一招不慎便會付之東流。”
“這番話,朕實在不敢相信會出自你口。莫非一離了東鄉(xiāng)侯的輔佐,你便立不住?你是朕的嫡子,如今更是長子,這儲君之位永遠都是你的,誰也拿不走!”
太子猛然抬頭,望著老皇帝,表情很是古怪“兩霈自開國以來,從來都是立賢,父皇的心里,也是覺得四弟更為合適,不是么?”
老皇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