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端的陪同下,軒轅偲基本已經對莊王府有了大致的了解。其府坐北朝南,呈矩形,周以高墻圈界。南北長有百二十丈,東西寬八十丈。
就面積來說,比延平王府小許多,但放眼京中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宅院。
正院有兩廳,中以廊架景墻穿插,植椿樹四株,寓意長壽。
雖說這座府邸閑置了有幾十年,但基本每隔上一段時間都會有內廷司的人前來打掃,故而看不出有任何破敗衰落的氣象。
“公子可還有什么需求?”
軒轅偲立身水榭之上,縱覽南苑風光后心中極為滿意“多謝侍郎,此處甚好,就是方才路過北院,總覺得少了一樣物件。”
楊端身為禮部右侍郎,心思是極為細膩的,他一張口便已然知曉,不慌不忙解釋道“莊王生性極喜舞刀弄槍,所以府中并未立有影壁。”
影壁之類的,無非就是起到些裝飾的作用,若是文人士子則多講究,一般會雕刻題字或是詩句。但這種物件,大多情況下都是由他人相贈,擺在外院,好讓進了府門的客人們都瞧見。
比如南巒公的府上,就立有一座皇帝軒轅椃親自題寫字句的影壁料世興衰睹事知機。
嘴上說的客氣,其實心中難免覺得軒轅偲此舉是在附庸風雅。
“承蒙陛下看重,偲枉居高爵,故有意立下自訓,以便時常自勉。”
楊端聽了這話,更是覺得此人有些厚顏無恥,南霈文學興盛多的是大家文豪,還從未見過堂而皇之將自己的文章擺在前堂供人欣賞瞻仰的。
可既然太子派下了差事,他也只能硬著頭皮滿足軒轅偲的要求,臉上堆起笑意道“公子出身高貴自然配得上大夫之尊,不可妄自菲薄,下官明日就讓人挑選一塊上號的石料送來。”
軒轅偲當然不知道眼前的楊侍郎心里在想什么,但見他態度奇好有求必應,反而覺得有些害臊“那就有勞大人再辛苦一些,將自訓的題字也一并刻上。”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楊端連連點頭應承“那題字為何?”
就目前為止,平川的文人圈中尚未聽說過永王公子作過什么文章,想來該是水平低劣難登大雅之堂。楊端這樣問,其實也有一層想看他出丑的意思。
文章這種東西,可不會因為身份的高低而被埋沒,管你是士族還是寒門,只要是真的富有才華,縱使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總還是會激起浪花的。
軒轅偲仰頭一笑,不急不慢喚來丁占筆墨伺候,輕輕解開袍子,只剩下一件襯衣。
他的樣貌雖還青稚,但氣度上卻已有幾分軒轅玄的從容不迫,除了更加消瘦之外,乍一看倒也有那么些天家王孫的氣概。
楊端略路吃驚,軒轅偲竟是打算臨場現作,能有這種膽量的要么是懷珠抱玉的大才,要么就是自視甚高實則敝帚自珍的庸人。他不認為這位才名不顯的永王公子,是曹子建、陳孔璋之流。
許是出于心底的一絲善意,不想見他日后太過難堪,輕聲說道“這等小事何須親勞?下官愿為公子擇選一人代筆。”畢竟等文章作出刻在影壁之上,是要被人進府過門的客人們一一閱覽的,萬一寫得粗糙不堪,不僅是軒轅偲丟臉,間接也讓皇室顏面掃地。
軒轅偲遷居新府,于情于理是要辦上一場風光的宴席,就是他不發請帖,京中的世家貴族還有朝中官員,也會主動前來賀禮。
現在的他可不單單只是永王公子,也是當朝的誠議大夫,稍微腦筋活絡些的,眼光看得就更是長遠。以散官之身,領皇命而行事,孰知將來還會得到怎樣的恩寵?
話說到這個份上,軒轅偲再看不出楊端對他的小視,那他還真就是個草包了。他也不覺得生氣,楊端作為世家出生的官吏,能將這種輕視隱藏在殷勤之下,某種程度上來說反而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