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距離小滿也就只剩下了一天。作為二十四節氣之一,小滿和雨水、谷雨、小雪、大雪一樣,都是直接反映降水的節氣。尤其是在南疆三州,每到此時,就意味著進入了雨季。
所謂小滿,寓意著江河漸滿,郁州城在天色還未完全亮起的時候,已經迎來了一場大雨。按照以往的慣例,到了黃梅時節,便極容易引發山洪水澇。
周颯然名義上雖是監軍,可實際上對于南鎮兵馬的行軍作戰意圖以及具體行動,并無任何了解。包括三日前李忠率領守城的一萬精騎外出,他所得到的匯報只有寥寥數字:奉宇王之命。
他站在郁州城的墻頭上,默然望著灰沉的西邊天空,雨點下墜的速度極快,幾乎練成了線,互相交織猶如一張細密的巨網。周颯然的心里,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后怕,他想起那天與弟弟周炳然之間的談話。
什么是破釜沉舟?
“家主,雨勢漸大,回府休息去吧。”曲長撐開傘,小心翼翼的為周颯然遮擋雨滴。
曲長名為周遷,從輩分上來說,周颯然是得叫他一聲族叔的。想當初周颯然的父親尚且健在之時,他就已經成為了周家私兵的統領。
周颯然回頭朝人露出淡淡的笑意,伸手摘下自己的斗笠道:“讓你跟著我一同受苦了。”
當初從欽州出發趕來南疆的時候,周颯然并沒有打算帶著周遷一起,因為他知道此行兇多吉少,不愿將這個侍奉自己多年的老人也陷入泥潭。皇帝有沒有想除掉自己的心思,周颯然并不確定,但宇王的所言所行,早已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遷兩鬢霜雪,骨瘦嶙峋,但腰板依然挺直,毫無佝僂的跡象。年輕時,他曾是點山樓最為出名的刀客,放眼整個南霈江湖,也算是饒有名氣的高手。“老臣說過,只要我一日還是族中的曲長,那么家主在哪我便在哪。”
周颯然沒再多言,從周遷手中接過雨傘,同時緩緩脫下了蓑衣。他明白,即使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自己的這位族叔依然對當初的事耿耿于懷。若是父親健在,周氏想來是不至于這般風雨飄雨吧?
風聲呼嘯,伴著漫天的大雨自團團黑云之中滾滾而來。雷聲響過,震得人心潮澎湃。
“此番不能救下二弟,若父親泉下有知,想必是會怨我的。”
“二爺已經隨李忠出城,事到這步田地,如何挽回?”
“去梧州,將守軍調動過來直接前往決水戰場,將蠻王所部殲滅,則大事可定。”周颯然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上面赫然寫著:郁州棄守,速決。憑著字跡,他一眼就認出這是周炳然所書。
周遷有些猶豫不定:“南巒公的令牌是可以直接調動南鎮所有兵馬,可眼下是宇王主軍,家主貿然行事,豈不是予人口實和把柄?”
周颯然抬眼望著遠處因雨水籠罩而變得模糊不清的蠻軍大營,神色果決堅毅:“梧州守將雖聽命宇王,可他乃是江公故舊,我若親自前往他必定不會猶豫。至于宇王,猜想他還不敢輕易殺我,否則我等入不了南疆便已死了。”
“可家主你也說了,宇王恐是起了謀逆之心,這個節骨眼上,怎可冒險?依老臣之見,還是即刻動身返回京城,先向陛下復命稟告為好。”
“謀逆不過是我的猜測,并無確鑿證據。”周颯然輕嘆一口氣,“戰事未定我若私自回京復命,便等同臨陣脫逃,陛下定不會饒我。”
不等周遷說話,他又開口道:“宇王的城府一向高深莫測,在一切尚未定局之前不會輕易漏出破綻,何況還有二弟輔佐在側。你千萬守好城池,我即刻出發,否則等雨停下蠻人必會攻城。”
一萬守軍被盡數帶走,此刻的郁州城里除了各家私兵之外,并無任何朝廷兵馬。幸虧周炳然還顧念手足之情,提前將蠻軍來襲的情報差人送回郁州城,否則周颯然也無法在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