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某個時間節點上,在昆侖城靠近荒原的那座孤山中,阿刁也曾像此刻這般,對著一位來自唐國的皇子做過同樣的一次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阿刁,刁民的刁。”
那段日子已經過去了很久,那位原以為只是萍水相逢的皇子也已經成了自己的生死之交。
恍恍人世,有些緣分就是這樣妙不可言。
此刻神院門前,阿刁想著那段可能是一生中最珍貴的一段往事,嘴角的笑容更盛,忍不住又是一口烈酒入喉。
百里斷江卻笑不出來。
人間草莽。
少年刀客。
眼前這位自稱阿刁的古怪小子帶給自己的恥辱和震撼絕不止是輸了一場比斗這么簡單。
這一場刀劍的較量有關宿命,有關聲譽,甚至,關乎到自己今后很多年的劍心磨練。
劍圣傳人。
放眼人間,于同齡階段幾乎無敵。
卻在邁入人世,準備靠手中一劍刺穿整座大陸的起始點上,被人擊敗。
這自然很難讓人接受。
刀客阿刁。
百里斷江記住了這個名字,也記住了他手中的那把刀。
風起時,他將長劍豎起,放至心口平齊,看著前方扛刀喝酒的不羈少年,沉聲說道:“總有一天,你跟我,將會再次刀劍相向。”
這句話情緒不濃,卻很認真。
帶著一道來自南山丘陵的至強劍意。
幾乎等于是一封戰書。
阿刁卻滿不在乎。
他只是將視線平移,望向遙遠的天邊,那里是島的盡頭,有江水遇風飛騰,在空中沉浮不定,像是少年的心。
他喝著酒,吹著風,像一位久經塵世的浪子。
百里斷江的劍鋒指向了未來的一戰。
阿刁的心思和目標卻不會只放在對方的那把劍上。
他從荒原而來,提刀向前,跨越千山萬水,自然不是只為了打個架。
以前的他只想在天地神院的玄武榜上刻上自己的名字。
現在的他,只是為了等待唐青的出現。
他知道,那個帶著滿身書生氣的小天真,一定會在日后的某一天突然出現在江邊。
然后微笑著對自己說:“你好,保鏢阿刁,我來神院讀書了。”
那一天或許很遠,但他知道,總會到來。
在那之前,他也很想見一見,唐青留下的那封信中,提到的一位叫做碧水藍的姑娘。
想到這里,阿刁摸了摸胸口,那封信安安靜靜躺在懷中,算是一種懷念。
……
阿刁自顧自喝酒,思緒亂飛,把百里斷江完全晾在了一邊。
氣氛有些沉靜。
那個站的比劍還直的劍圣傳人雙眸間隱有怒火,一束劍光自瞳中掠過,橫劍微移,正準備擺出自己的態度。
天地神院那扇寬直厚重,懸著各色光暈的大門卻突然打開了。
門后是一條筆直狹長的青石街道。
街道上站著一人。
那人身著青色長袍,頭上戴著一頂高闊黑帽,左手端一厚簿,右手提一長筆,眉眼間沉穩肅穆,刻板端正。
甚至連站姿都極有考究,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脊背挺得筆直,像是一道豎在門前的標桿。
那人的眼神很是平靜,平靜到像是沒有任何感情,從神院門前的五個年輕人身上一一掃過。
看到江河時,他微微點頭,提筆在簿子上輕輕記下一道。
看到九兒時,他繼續點頭,再次提筆,又記下了一道。
看到遠處的冷笑笑還有持劍的百里斷江時,他那平靜如死水的眼神間竟然出現了幾分贊賞的情緒,于是右手的那支筆再度落下。
等到他微微轉身,看到頭戴笠帽,立在風中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