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如墨,將整座天地神院渲染成一抹深沉的單一色調。
整個江心湖畔的島嶼都在夜色間沉靜,像一頭來自遠古洪荒的滄瀾猛獸般駐守在這大陸極遠之地。
江島邊緣浪濤興起處,血虎高大的身軀平臥在江浪之間,上下沉浮。
像一尾無根的浮萍。
它的眼眸間有兩道墨痕,即便在這濃黑的殘夜之間,依然清晰可見。
江水激蕩不休,帶著強勁的沖擊力砸向那兩處墨痕,卻始終無法將其洗去,像是已成為血虎眼眸中的一部分。
血虎偶爾露出江面的一部分身體上,也已經被一層古怪的濃墨浸染,在它幾乎堅不可摧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大片的筆墨痕跡,像是一幅色彩深沉的畫卷。
一股濃烈至極的墨香味從血虎的身體內散發出來,一點點融入江水,彌散在無邊的水浪之間。
它的氣息有些混亂,帶著隱怒和驚慌。
微微閉合的雙眼此刻正在江風的吹動下微微顫抖,像是在夢中見到了難以回首的某段經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深黑的夜色更沉,風聲更急,血虎上下浮動的身體突然停止了晃動,然后它睜開了眼睛,雙瞳之間帶著一層攝人的血光,將眼眸間的那兩道墨痕淡化。
它忽然低頭望向了自己的身體,原本濃厚無比的筆墨痕跡也漸漸被江水沖淡,隨著流動的水勢散去。
只是那片濃烈的墨香味卻始終存在,在這片江水與夜空之間回蕩,惹人心慌。
血虎扭動了下身子,無盡的水元之力化作道道幽芒鉆進了它的識海深處,在每一寸筋肉和經脈之間流竄疾走,修補著它因為幾天前的那場戰斗而變得無比孱弱的身體。
時間漸漸過去,血虎忽然順著水勢而起,踩在波濤洶涌的江面上,如履平地。
它踩著浪花走到了江岸處臥好,稍稍抬頭朝島嶼那頭的天地神院方向看了一眼,感受著神院中那個喜歡身著青衫,頭戴闊帽,終年端一厚簿,持一長筆的教習先生身上的筆墨氣息,有些后怕和無措。
誰能想到,橫行于天地神院多年,堂堂人神的當家祭獸血虎,竟然會在長街當頭被一支腐朽的長筆重傷?
如果不是靠著獸族自身的強橫肉身,以及變態的恢復能力,只怕當夜想走都難。
雖然那個可怕的周老頭手中的那本厚簿最終變得有些殘破,手中長筆也多了幾點微不可見的裂紋,但是血虎知道,那夜若是自己沒有靠著天賦神通強行逃離現場,只怕今夜,自己已經無法看到這片江水浩瀚。
而那個始終刻板嚴肅,在天地神院威望甚高的周教習,也絕不會因為自己是月神祭獸的身份,而有半點留情。
它甚至懷疑,哪怕是月神當面,他可能都會毫無顧忌的殺了自己。
想到這里,血虎便有些惱怒。
微微低吼出聲,血虎看著身上那片好似紋身般的殘留筆墨痕跡,感覺很是恥辱。
它高大的身軀忽然直起,卷起百丈的森冷殺氣沉沉吼道:“周例外,早晚有一天,我會將你撕成碎片,你這老骨頭,我看你經得起我幾口啃!”
這句話剛剛落下,江水之間忽然又有一個聲音響起:“周教習是塊硬骨頭,連我都未必啃得動,何況是你。這次要不是看在我的幾分面子上,只怕你早就被他碾碎了揉成血墨了,還當真以為自己能跑的掉?”
這個聲音輕靈空洞,帶著幾分不真實的飄渺氣息,似從遠方而來,又仿佛響在耳畔。
聽不出真實的年紀,只知道是個好聽的女人聲音,神圣中帶著幾分隨意的心性。
血虎高大的身軀猛然一僵,它先是微微怔住,隨后便很快匍匐趴下,眼眸間的兇光和殺氣很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柔和清亮的平靜眼神。
殺氣騰騰的血虎瞬間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