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裴沛,死于二十三歲,臨死前才知道自己是衛陽大長公主的親生兒子。
她來見我最后一眼,怪我太過羸弱,沒能完成她的目標,我看著她說不出話來,心下卻也有千般憤恨。我也不愿意成為她的兒子,誰來成為我的生母都好,哪怕是五通教的人都可以,只不能是這個對我苛刻嚴厲的女人,還故意擔著義母名份,更讓人惡心。
不管我心中如何生怨,終是在她涼薄的表情中漸漸失了氣息。原想著我這一死是否會如教派所說下地獄,也正好驗證一下他們所說是真是假,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還留在裴府。
莫不是怨氣太深,只能滯留陽間當個孤魂野鬼?我這樣想著,卻發現裴府還有一個裴沛,是與我一般模樣十五歲的裴沛。
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我才承認這個裴沛就是我自己,只是不知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這是否是自己的臆想的幻境,把自己留在其中反復體會生死輪回。
我無法離開裴府,也不能與其他人交流,只能默默看著冷硬無趣的自己忙碌著,回憶著自己今日出門會遇到什么事,之后哪一天會遇刺哪一天會被下毒又是哪天被朝臣攻詰……又是哪一天會死。
與其這樣活著,倒不如死得早一點。
原以為事事都如我所經歷過的一般,直到裴沛十六歲從北地歸來時身邊多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我記得我從北地九死一生地回來還摔斷了腿從此落下隱疾,怎么這一世卻沒有?這女子又是誰?好奇地在她身邊盯著,我很快就發現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莫不是哪里的妖邪?怎會這樣的手段?難道這一世我會換種更凄慘的死法?若是能在知道身世之前死了就好了。
被我認定為妖邪的女子許是想吸裴沛精血,時不時用甜言蜜語哄著裴沛,又幫他處理一些難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來的緣故,我可以離開裴府,哪怕不能離得太遠卻總好過困于其中。
可是妖邪就是妖邪,京城這么多百姓因她沒了性命,裴沛卻毫無察覺,還當是五通教的人作惡。雖說她也救了不少人,但也不能這樣功過相抵,不然要國中法度何用。
罷了,終歸是我無關,我又不是這個世間的人了,再去管這個世上的事做什么,還是看看這一世的自己會怎么死,哪怕看多了自己會眼疼。
這真的是我嗎?為什么這么幼稚?一會兒跟妖女濃情蜜意,一會兒又跟她爭吵?是不是這個裴沛并不是我,才會跟我有不同的性情?
只是這樣吵吵鬧鬧的,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我看著裴沛的笑容漸漸多了,在妖女面前也不再是冷硬模樣,一時也不知是羨慕還是擔憂。
事實證明,我的確沒什么可擔憂了,林凌救了裴沛好多次,留下來似乎也不是抱著惡意,而是真心鐘情于裴沛。
為什么明明是同一個人,我會黯然離世,他卻能幸福甜蜜?
我心中有怨,只是這怨并不是對這一世的裴沛,他能安好,我也能放下些許怨氣,至少有另一個自己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哪怕偶爾會感慨得到幸福的裴沛并不是真的我。
又過了幾年,在政務上越發強硬的裴沛招來衛陽大長公主的不滿。她心中所裝的天下,是裴家人的天下,裴沛想要推行的新政已經損害宗室的利益。裴盈明知這于鞏固皇權有利,卻不愿跟衛陽大長公主相抗,裴沛也在與衛陽大長公主爭執時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他是衛陽大長公主一生的恥辱,生下來就該為國事鞠躬盡瘁。
可是憑什么?又不是我想出生在這個世上,為什么不讓我早一點死了?死了就好了,死了便不必受此不公!
“阿沛!”
林凌從天而降,把面色鐵青的裴沛擁進懷里。種種事情,她已經從院中草木那里聽說了。
“好了,我來了,你別難過。旁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