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還在怒放,原本賞心悅目的漫山欲燃此時看來卻覺得鮮紅扎眼。
齒舌之間,青梅酒醇厚綿長的回甘,也漸漸消失,只剩下苦澀。
被陳三更嚇得不知道飛去了哪兒的神智漸漸回到了白長根的大腦。
眼前少年那張明明俊美到了極致的臉,在他看來,卻比山中最丑陋的大妖還要猙獰。
這絕對不是嫉妒,只是因為恐懼。
他終于反應過來,申宮根本就不是死于繡衣使之手,那道直插天際的光柱,多半就是眼前這個柔弱平靜的少年的杰作。
他不禁想起了當日回山之后,他翻遍了典籍,還請教了許多老人,試圖了解繡衣使衙門神奇的秘寶,最終一無所獲的經歷。
真的是足夠可笑。
但更可笑的事情在于,他血脈中蘊藏的天賦神通向他提示了危險,他又是找長老幫忙,又是請人演戲,費盡心思,然后一頭朝著危險就猛地撞了過去。
那份急迫,那份果斷,那份殫精竭慮算無遺策,危險就算想躲都躲不開。
于是,現在,危險就坐在他對面,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的面上流露出了認命般的苦澀笑容。
“白兄,說說怎么回事吧?”
陳三更微笑著在白長根的對面坐下,兩人中間的桌面上,擺著好酒好菜,和一顆頭顱。
白長根抿著嘴,沒有說話。
雖然方才在下意識中吐露了華熊的身份,但現在理智重回身體,他迅速意識到只有寧死不屈才能救自己。
如果就這么簡單地就把身后的大人物賣了,陳三更可能沒事,但他一定沒有好下場。
陳三更能打得過洞玄巔峰的華熊,卻肯定打不過以大長老為首的龐大勢力!
陳三更見他不說話,也不生氣,看著涼亭四周的冬月紅楓,平靜道“其實在看見你之前,我就已經聽過你的名字了。”
白長根神色一變,但依舊堅持著沒有說話。
“申宮在臨死前,喊過你的名字,那張酒桌上也擺著兩副碗筷,你說我會不會猜到你就是和申宮一起的人?”
白長根眉頭緊緊皺起,原來自己竟然早就暴露了。
“在事后,我和繡衣使立刻去追查了那棟宅院,以及漫云樓,同時將申宮的堂弟申寶也抓了起來,送進了繡衣使衙門中拷問。”
“你應該知道,沒有多少人熬得過繡衣使衙門的審訊。”
白長根眼皮猛地一跳,又緩緩松了口氣,他們抓的是申寶又不是申宮,申寶一直在馬得意手下做事,對核心機密知道得都很少。
“你覺得,我們這么大的動作,瞞得過別人嗎?”
輕飄飄的一個問題跑出來,白長根的心立刻狂跳了起來。
陳三更看著他,微笑道“比如掌管著一個龐大情報系統的二長老?”
啪!
仿佛有一層薄膜被陳三更輕輕戳破。
白長根那個原本因為心憂性命而被蒙蔽的大腦,終于發現了一個一直未曾被他注意到的盲點。
如果陳三更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只能在床榻上逞威風的武夫,他直接將其騙出來殺掉就是了啊!
有什么必要非得等著讓華熊來殺呢?
很明顯二長老已經知道陳三更不是他能夠對付的,認為只有出動華熊才能殺得死陳三更。
至于那些什么請華熊來保護他之類的理由,純粹是為了誆自己上當的托辭而已。
甚至,所謂的三天陪伴,實際上卻可能是三天監視。
可憐自己一心想著找華熊保護,居然沒想明白這一點。
無名火在胸中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枉我白長根不顧性命安危,毅然決然地走出安全的山門,遠赴安水城,怒闖虎穴,勇攀高峰,突破重重險阻,終于圓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