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臣的宅邸離皇宮也有段距離,待到快馬趕至宮門外,已將近傍晚了,他疾步入內,只見著殿內早已揚起數支燈燭,屋內明媚如春,皇帝端坐在龍椅上,氣定神閑的看著面前的師臣,見他入內,揚起了一抹微笑。
“陛下……”
他微微抱拳,皇帝見他如此,不由輕聲一笑,微微一抿,嘴唇中釋放出無盡的輕嘲,“朕倒還真不知道,是否能夠匹配得起你這句陛下,朕一直都以為,你只忠于父皇呢。”
若是換了旁人,聽到這句話之后,一定會滿頭大汗,繼而俯身跪倒在地。可此刻師臣面對如此的境況,并不戰戰兢兢,不過輕聲一笑,“陛下既然心中自有盤算,今日找臣過來,您不妨直言所慮。先皇對臣有知遇賞識之恩,可今日陛下大可不必把先皇給牽扯進來嗎?”
“哦?不必把我父皇牽扯進來?”皇帝冷冷,把面前的紙張扔到了師臣的前邊,“你先好生看看這個東西,再遑論之后的事情吧。”
師臣不解,微微蹙了蹙眉,俯身撿起了面前的方子,從上而下掃視了一番,眉宇之間愈發擰得緊了起來,未幾,方才聽到一邊的皇帝冷然逼問了一句,“如今,這個方子,想來你也有記憶吧,就是不知道,你怎么解釋……”
“朕不通藥理,可是這張紙里頭的東西,卻也有人熟稔的解釋給朕聽了,甘遂甘草,倒也害了人的命。”
“怎么會,這方子里頭寫的是白蜜。當時他也是把寫著白蜜的藥方送上去的……”
他蹙了蹙眉,想到當時鼻尖下流連過的味道,沒錯,那一堆藥材里頭,存在著甘草渣,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覺的,怎么就被人給置換了!
他的神情微微恍惚,一看起來就是對于這件事心中頗有疑竇,看起來也并不像是始作俑者,皇帝坐在上頭,冷眼掃視了他一眼。仿佛心中自有丘壑,須臾,方才悠然一嘆,輕聲開口。
“有些事情,師先生也比朕清楚。真相到底是怎樣的,朕并不想太過于糾結,畢竟,有些事情,太過于冗雜了。朕只想告訴師先生,有時候,真相并不是講給一個人兩個人聽的,也不是擺在那里的事實。而是大家所看到的,所認為的,其實就是真相!”
這番話冷不丁一說出口,倒讓師臣有些汗顏,他只覺得如芒刺在背,脊背上滲出了些許薄薄的汗,師臣心下暗暗揣測,其實也明白一些他話語當中透露出來的意思。終而,大有豁出去的架勢,“陛下的想法究竟如何,臣不知道,但是臣想要陛下知道的是,這烏紗帽,臣不戴也罷。”
這番話一說出口,大有豁出去的架勢,聽到這句話的皇帝,最終就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面前的師臣都有些不明白,良久,方才聽到皇帝輕聲道“師先生啊,朕要你這頂烏紗帽有什么用?眼下,朕繼位不久,朝堂明面上雖然看起來平靜如水,可是實際上卻是動蕩不穩,里頭蘊含著多少臟污。不用朕多說,想來你也明白。”
“陛下有何要求,不妨明言!”
“朕直接說出來,你會依朕的意思嗎?你重視的,是朕父皇的知遇之恩,可若是這張方子流出去,加上御醫的口供,只怕,眾人都會以為,這背后是你師臣先生搗得鬼!”
“到時候,天下人都會以為,害死父皇的,就是你!世人都會說你狼心狗肺,而不會去追根溯源,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才會導致先皇崩逝。”
他話輕飄飄的說出口,卻是已經吃定了師臣在乎這個,他不想讓先皇誤會他自己,縱然是先皇已經到了地底下,他也不愿意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縱然陛下如此說,可臣是個沒本事的。陛下捏住了臣的七寸,臣不好拒絕,可臣這輩子只愿意隱匿于鄉野之中,好好澆花種菜,也算是完成了這輩子的夙愿。只怕,陛下強行讓臣入仕,到時候只會同臣的目的不符,也為難了臣,臣也不開心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