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攏翠閣,我邁著飛步?jīng)_向大堂,非紅果然在,可是,不止非紅在,還有一個粉面桃花的太監(jiān)也在,那白凈得過分的臉上,像是涂了厚厚一層油彩,只差換上一件戲服,便能粉墨登場。
非紅向我使了個眼色,便利落地單膝跪地,一副接旨的架勢,原來,是真正的圣旨到了。
我也利落跪下,那太監(jiān)煞有介事地假咳了兩聲,不適合唱戲的嗓子卻故意地拿腔拿調(diào),說什么“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還不就是皇帝派來削我兵權(quán)的?
不過,邊境未安,他還需要我,因此再怎么為難,也不至于痛下殺手吧。
“近日邊境遭蠻人頻頻騷擾,朕甚為憂心,著令和玉將軍率三千人馬前去平亂,即日啟程,不得有誤!欽此——”
三千?情勢所逼,不能撤我,便讓我死么?
皇帝啊皇帝,我著實(shí)低估了你的臉皮,你要人效命不算,卻還要人賣命么?
“臣接旨!”燙金的上好絹帛,任那太監(jiān)再怎么重重砸在我手上,也依舊是溫潤的觸感,就像父親還在時,那每年為我親釀的女兒紅。
女兒紅,女兒紅,如今女兒已大,卻再也難對鏡抹唇紅。
非紅的假笑一如既往地合宜,自是將那礙眼的太監(jiān)哄得高高興興,待那太監(jiān)終于離開,非紅便將俊臉一凝,憂道:“三千人馬,卻要奔赴邊境直面強(qiáng)悍的蠻人軍隊(duì),將軍,這可如何是好?”
我凝眉沉思,事情發(fā)展超出了我的預(yù)料,難道說,只為了鏟除一個可能會威脅他地位的武將,皇帝竟能接受一場注定會失敗的戰(zhàn)爭?!
不,這不會是皇帝的作風(fēng),若無兩全之計(jì),他是不會拿戰(zhàn)事成敗做賭注的。
“將軍不必憂心,”一道磁性的聲音乍然出現(xiàn),“在下有萬全之計(jì)。”
“哦?”我瞇起眼睛打量來人,還是那個恭恭敬敬的,被我賜名“丑角”的戲子。
“一個戲子,少在這里裝腔作勢!”非紅極少這樣無禮,他似乎對這戲子敵意很深,我不禁有些奇怪。
“你有何辦法,說來聽聽。”我之所以將錯就錯地讓他做了這刀筆人,不光是因?yàn)橼s他出去會落人口實(shí),更是因?yàn)樗錾砝鎴@,梨園乃牛鬼蛇神往來之地,梨園中人自然也是耳聰目明,興許不少事情,他知道得要比我將軍府的暗探更清楚。
“如將軍所想,圣上是絕對不會拿戰(zhàn)事成敗做賭注的,”丑角一語道破我的心思:“所以圣上要的最終結(jié)局,是我國兵士凱旋歸來,而將軍,為國捐軀。”
“放肆!”非紅的刀眨眼間就橫在了他頸子上,“你果然和那小廝一樣,都是宮里派出來的細(xì)作吧!”
“非紅退下!”我喝令,“丑角,你繼續(xù)!”
“所以辦法很簡單,將軍您只要不上戰(zhàn)場就好了,”丑角眼神清明,“圣上為達(dá)目的,必然跟蠻人做了交易,蠻人會有意戰(zhàn)敗,但更會有意借戰(zhàn)場這個混亂之局,暗害將軍,所以將軍只要運(yùn)籌帷幄,無論發(fā)生何事都不要露面,如此,危局自然可解。”
“你是要將軍避縮不出?”非紅再度氣勢洶洶。
我則怔在原地,呆看著丑角恭敬彎著的背脊和隱約露出的后頸,只想痛哭一場。
“非紅,你退下。”我眨眨眼,努力控制自己。
“將軍!”非紅一臉的不情愿。
“退下!”我喝令,眼眶邊已有洶涌熱意。
非紅怒氣沖沖地退下,身上的軟甲也因?yàn)榕瓪舛麋H鏘之聲,這聲音陌生又熟悉,似乎讓我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血淋淋的軍帳,帳里我抱著父親漸冷的尸身,賬外是兵甲之聲,聲聲鏗鏘。
然后是父親身邊的刀筆人,一個彼時十幾歲的少年,拼了命地將我拽出軍帳,藏進(jìn)一處無名的山洞,瑟瑟寒夜里,他再三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