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深深看他一眼,鄭重點頭道“車輪尚且不斬,何況腹中胎兒?王老先生放心,滅門還滅不到未成年的娃娃身上。”
“哈哈哈,好!”
王硅陡然一聲大笑,端起第二杯酒一飲而盡。
砰的一聲,杯子再次砸碎。
這老家伙一臉淚水縱橫,語氣哽咽之間卻帶著欣喜,道“天可憐見兮,終有骨血存。”
突然轉頭看向場中那些世家之人,大聲道“老夫王硅,乞請諸位幫忙帶個話,在我臨死之際,太原王氏立下最新一條族規,自今日起,天下再無太原王氏,凡我王氏茍活一命之幼年,成年之后不可心存報復,更不可奢望鐘鳴鼎食,也不可著書立傳,可耕田,可經商,可從軍,可打魚,只要能活一生,就是孝敬祖宗,從今天開始,凡王氏之人,眼中只有一個君主,可以不為謀力出仕,但是絕不可視君以敵……”
說著伸手一指,指著李云大聲又道“老夫說的這位君主,就是渤海國主李云。”
至此,眾人終于明白王硅為什么會對李云行出九拜大禮。
也終于明白為什么李云會說王硅為了族人大公無私。
王硅雖然對李云恨之入骨,但是臨死之前卻以大禮參拜,這個大禮其實不是王硅在拜,而是代替族中那些婦孺參拜。
采用稽首之禮參拜君主,乃是一種錚錚誓言的約定,從今天開始,王氏遺孤必須遵守這個誓言。
哪怕不為李云謀力出仕,但也不能忘記李云是他們的君主,就算天下人都可以謀反李云的渤海國,唯獨王氏遺孤不可以這樣做。
只要渤海國存在一天,王氏遺孤世世代代都得活在渤海,可以耕田,可以種地,可以從軍,可以打魚。
就是不準著書立傳。
說白了就是要讓所有遺孤放棄仇恨和報復。
其實也沒什么仇恨可以記住的,畢竟能被饒命的都是小孩子,當初李世民下令王氏滅門,李靖和李績帶領千牛衛一夜屠殺,所有男丁都砍死當場,唯一能夠活命的只有懷孕女人,除此還有一小批哺乳期的婦女,她們的孩子最大者也只有五六歲。
身高不足三尺,高度不過車輪。
擱在古代有這種講究!
懷胎之女不殺。
車輪之下不斬!
哪怕是生死之仇,也要給人留下一命。
這可不是迂腐,而是一種人性光輝,比如當年李淵起兵之時,家里的祖墳被陰世師給掘了,古代絕人祖墳乃是不共戴天之仇,況且陰世師還殺了李淵最小的一個兒子,頭顱做成夜壺,極近侮辱之意。
這般深仇大恨之下,李云沖入長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陰家滿門抄斬,然而陰家當時有個小孩身高不足車輪,李淵即使再恨也下令留人一命。
古人的心胸也許并不比后世博大,但是古人有許多規矩值得后世學習,后世也確實學習了一些美德,比如懷胎和哺乳不殺一直保留下來。
但凡哺乳期的女子,或是懷有身孕的母親,就算犯的乃是死罪,國家也要允許她把孩子生下來養活再問罪。
……
侍者再次上前,幫著兩人斟滿第三杯酒。
李云仍舊平平端起酒杯,忽然對著王硅嘆息一笑,語帶惋惜道“喝完這第三杯,王老先生就要上路了。”
王硅怡然不懼,伸手從桌子上拿起第三杯,傲然笑道“不知道渤海國主你信是不信,老夫這輩子其實從來沒有怕過死,曾經你在大唐國宴上殺了老夫親孫,后來又在大唐的朝堂之上舉劍唬人,當時老夫面色蒼白渾身顫抖,但老夫要告訴你我壓根沒有害怕。”
“我知道!”
李云點了點頭,微微笑道“偽裝而已,本國主一看便知。”
王硅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