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還是個閨女兒,家里頭窮得叮當響,孩子卻一大幫,我是老大,做飯種地挖菜照看小的都是我……我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將我賣到了青樓里換錢養弟弟。”
金粉說到這里,面露哀戚,似乎對當年這件事仍有心結,不能釋懷。
一邊的黃鸝其實與她境遇相似,別看平時再口舌伶俐爽快灑脫假作不在意,心里還是難受,畢竟誰家的好閨女愿意來這種地方?
因此聽了金粉的這番話難免感同身受,眼睛微微泛起紅來,連帶著對袁老板連累自己都沒有那么恨了。
“別看我是個女子,卻也是個要強的人,在家便能干,出來也不能讓人看扁,漸漸學會了討客人的喜歡,加上年歲小,愿意學習歌舞琴技,很快就小有名氣。”
金粉自嘲地笑了笑,“后來我知道他們不會贖我回去,每次來只會張口要錢,小弟又病了,二弟到了要進學堂的年紀,大弟想來城里找份工……我也認清了現實,陪男人怎么了,就當自己賺錢交學費了。不然像我這樣的人家出身,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學撫琴這么高雅的技藝。”
她笑著,比哭還難看。
這是余魚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想法,她一笑,打著濃厚腮紅的臉上。褶皺里的粉就被夾得落下來,看著十分滑稽可笑。
她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罷了,和梅姨差不多,梅姨尚且風韻猶存,認真打扮起來亦是佳人,只見歲月,不見滄桑。而金粉在這煙花之地,卻是將自己的年華一早透支干凈了。
就算成了名揚天下的花魁又如何,這種地方終究不是一個好歸宿。余魚心中突生凄涼之感,下意識看向汪小溪——汪家當年突遭變故,汪月茹的心境又是如何呢?
“我死心了,可能我這輩子就要死在樓中了。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際,樓里來了一位改變我一生命運的客人。”
其他人還不知道這位客人是誰,聽得目不轉睛。余魚上次聽過她的彈唱,再加上白玉樓查證的事,她知道金粉說的就是袁老板的爹,那個殺千刀賣女求榮的袁立達,要是沒有這個小人,事情的進展又會完全不一樣了,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步一步推著人走,令人無可奈何。
這時兩個大夫匆匆從內室走了出來,一個道,“還好還好,二人都無性命之憂。女子力不足,導致男子身上傷雖深但不中要害,男子因中了迷藥,反抗時定也不是平日的力度,要不我看以這男子魁梧的體型……嗐,命大命大!”
另一個道,“我們留了藥方,待這失血過多的二人醒了,還需得補補元氣,否則昏昏沉沉,也審問不了。”
蘇廣元著底下人隨二位大夫去抓藥,又封了診金,二位大夫領了診金告辭去了。
得知袁老板暫且沒有性命之憂,金粉才算完全鎮靜下來,眼神看著也不瘋了,徐徐開口,繼續講述,“男人的心到底比女人要狠,因為他們的心一直在變大,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能叫他們放下的理由也多,為了一樣,他們可以放棄另一樣。而女人卻不同了,當她愛上一個人時,她的心就變得很小,小到容不下其他,所以這天下的癡男不多,怨女卻不少。”
這話說得似乎有些道理,比如白敢先,方圓、平王……甚至汪小溪和林大哥,都有自己的追求。余魚忍不住琢磨起來,又看了一眼白玉樓——總不會天下所有的男人都這樣吧?
何況有追求不是很正常么?她自己不是也想當俠女么!假如要在成為俠女和白玉樓之間選擇,她會怎么選呢?
不及深思,白玉樓似有所感,也向她望去。
二人目光相接,余魚調皮地眨了眨眼,白玉樓立馬一本正經地轉過臉去不看她了。
余魚不免賭氣地想——這冰塊子有什么用?她還是做俠女吧!
“我白白在勾欄之間混了好幾年,還是栽在這上面。做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