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睡一會兒。”繁華摸了摸我的額頭,他的手極度冰涼,“你還發(fā)著燒。”
“不礙事的……”我摟住他的身子,貼進他的懷里,輕聲說,“反正也好不了。”
繁華抱住了我,沒說話。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一下……紊亂而劇烈。
“我的腦袋里長了個瘤。”我說,“現(xiàn)在已經很大了,醫(yī)生說就是年前的事了。”
“……”
他仍不說話。
我便繼續(xù)說“我現(xiàn)在之所以看著還算精神,是因為出院前梁聽南給我打了一針特效藥,不過看樣子藥效已經不行了,說不準明天我就……”
“菲菲。”他忽然開了口,語氣輕得就像怕打擾了什么,“別說了。”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我知道。”
我住了口。
冬日的森林漆黑陰冷,沒有蟲鳴,沒有鳥叫,只有風聲鶴立,只有海潮轟鳴。
我們沉默地擁抱著,許久,我說“就讓我陪你一會兒吧,我想讓你抱著我。”
“好。”
繁華扶著我,在火堆旁坐下,將睡袋拆開,圍在了我的身上。
我依偎在他懷里,望著躍動的火焰。
借著火光,可以看到繁華臉色煞白,眼里布滿血絲,嘴唇皸裂。
這里擺著我們從釣魚艇逃走時帶的小鍋,繁華把毛巾貼在鍋蓋里,將鍋里的海水燒至沸騰后,形成的蒸餾水會被吸到毛巾上。
毛巾里的水就是淡化過的海水,可以用來補充水分。
這會兒第二鍋水還沒開始沸騰。
于是我打開水壺,說“你喝點吧。”
繁華接過水壺晃了晃,問“怎么沒喝?”
我笑了一下,說“太腥了,喝不下去。”
繁華一愣,隨即低頭靠了過來,抵著我的額頭道“平時挺好養(yǎng)的,怎么現(xiàn)在挑三揀四起來了?”
我瞇起眼,說“沒辦法,喝飽了人血,海水就入不了眼了。”
“小狐貍。”他摟在我腰上的手上移,捏了捏我的臉頰,柔聲說,“不是不能給你喝,實在是明天還得翻山,失血太多影響效率。”
血腥味彌漫過來,我下意識地看過去,離得這么近,才看到他手腕上的紗布。
它原本該是白色的,但此時一片通紅,濕噠噠的,散發(fā)著濃烈的腥氣。
顯然是看到了我的目光,繁華放下了受傷的左手,說“別怕,已經止住了。”
我說“止住了還這樣嗎?”
“之前流的。”他輕描淡寫地說,“我計劃今晚存夠水,等天亮時,我去抓點魚蝦補充一下,然后咱們繼續(xù)沿著海岸線走,希望能找到人。”
我說“我可以留在原地,等你找到人再來接我。”
“我背著你。”繁華拍了拍我的身子,說,“別怕,冬天動物少,咱們至少沒有危險。”
我說“但是我走不動……我明天的情況只會更糟,你帶著我會被我拖死……”
他吻住了我的嘴。
他吻得有點用力,我其實有點痛。
但我沒有推搡,因為我嘗到了一陣咸澀。
可我沒有流淚。
良久,繁華松了口。
他微微睜眼,凝視著我的眼睛。
“你是我的妻子。”他聲音輕柔,目光卻極為堅定,“如果不能把你帶回家,我就陪你留在這里。”
我怔住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什么意思?”
他沒說話,微微低頭,斂眉低目,額頭抵住了我的。
我問“你是要跟我一起死嗎?”
那我還辛苦什么?
我跟他同床共枕,卻不用刀直接把他捅死,而是費盡心機地下毒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