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忍不住嘲諷,“一周陪你一天,三個月也就是十二天,見一次就少一次嘛。”
“別笑我了……”繁華說,“是我錯了……好不好?”
其實我已經完全不想陪他了,不過他都這么討好了,我的氣也消了大半。
理智還是知道最好留下來,畢竟我要是真的現在走了,之前就白哄他半天了。
午餐時,繁爸爸沒出來,說是不舒服。
繁華去看過他后,出來告訴我說“連我也差點沒認出來……”
“正想告訴你。”我把昨天的事給他講了一遍,問,“這是不是意味著病情發展了?要請醫生嗎?”
繁華點頭“要的,我安排。”
“需要送他回家嗎?”我說,“他一個人住在這里,沒有你媽媽陪著,會不會很孤獨?”
繁爸爸騙了我們,但終究對我和我爸爸都算得上很不錯,我也不希望我和繁華鬧翻時被他目睹,傷到他的心。
繁華拿刀叉的手一停,臉上現出了愁苦“我媽媽的狀況很不好,一旦我爸爸見到她,就瞞不住他了。”
我說“有多不好呢?”
“前些日子剛剛出院,現在瘦得厲害,頭發也掉了許多,需要用假發……”繁華說到這兒,眼睛又紅了,“醫生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那就是日子不多了。
我說“那就更得讓你爸爸知道了,不然如果你媽媽突然走了,他會崩潰的。”
繁華沒吭聲。
我繼續說“你爸爸老了,記性也不好,但他畢竟沒有完全糊涂。他有權利知道他最重要人的安危,你不能替他做決定。”
“我會跟我姐姐商量。”繁華說。
商量?
呵,商量什么?
商量如何瞞著繁爸爸,就如她當初主張瞞著繁華嗎?
她可真是剛愎。
想到這兒,我問“你當初是什么時候知道我的病的?”
繁華顯然沒理解我的意思,眼中滑過茫然,柔聲問“怎么問這個?”
“我雖然忘了,但也知道,你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我看著他說,“所以我才能得到治療,才能活到現在。退一萬步,就算我沒有治好,你也至少在最后時間陪著我,幫助我,不讓我孤獨地死,也不然你自己孤獨地后悔。”
繁華不說話了,只是望著我。
我知道,這話會讓他很心痛。心痛就對了,心痛就能學會換位思考。
“你爸爸是一個好強又愛惜尊嚴的人,老和記憶力減退已經讓他很恐懼,”我說,“如果再被剝奪陪著自己妻子,鼓勵她治病的權利,他會覺得自己徹底廢了,成了個什么都守護不了的廢人。不要這樣對他。”
繁華仍舊沒說話,但他明顯感覺到了相當大的壓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認為這件事可以直接告訴你爸爸,因為不管什么時候告訴他,他都會難過、崩潰,但人還在時,他還能做些什么,絕對好過事后悔恨。”我說,“至于你的姐姐們,實在說服不了就不要管她們的意見了,這件事最重要的是你爸爸。如果得罪了她們會影響你爸爸的晚年生活質量,那咱們就繼續照顧他。好不好?”
繁華總算點了頭“好。”
“盡快。”我說。
他媽媽已經耽誤不起了,而且我也希望盡快讓繁爸爸離開我們這個隨時會坍塌的家。
這次繁華沒有點頭,只是抬起眼,看著我。
四目相對,我問“你還想說什么?”
“還想問你,”他說,“你怎么不問問我媽媽的意見?”
“我知道她的意見。”我說,“不管她嘴上說什么,心里都是希望你爸爸陪著她的。”
“沒錯!”
話音剛落,身后便傳來了渾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