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白奉甲的手依然沒有一絲顫抖。即使背后的女人已經十年不見。
迎接他的,并不是溫香軟玉,而是一只拳頭,一只很嬌小、很白凈的小拳頭。
但白奉甲不敢有絲毫大意,因為他知道,以及和他一同訓練的二十個兄弟,才知道這只嬌小的拳頭代表著什么。
白奉甲扯扯嘴角,意味著果然不出所料。但他沒有拔刀,以掌對敵。
他的手也很白,跟他的臉一樣,但臉可能是凍得,那手呢?那只能說是真的白了。
他的手指很長,每一個關節都非常的靈活,一撥一挑一推,讓他在那只嬌小的拳頭下不落下風。
兩人的動作都很快,瞬息功夫,已經過了不下十招。屋里的女人最先罷手。
“果然,過了十年依然打不過你。”
“任誰也想不到,醉香樓的大老板,卻是一個少見的武林高手。”
“高手又如何,低手又如何,只不過是在這亂世茍活而已。”
“茍活?為什么這么說?”
“人活亂世,命如草芥,誰不是在茍延殘喘呢?”說話間,女人推開了背后的窗。
窗外的世界很黑,天空還在飄著大雪,讓黑夜也顯得白了。
夜,黑著反而更好,白了就容易暴露出很多的問題。
比如,在承平街的各條陋巷之中,那些茍延殘喘的人們。
距離很遠,但絲毫不妨礙白奉甲看到他們。他們緊緊地聚攏在一起,用身體捂住最后的一絲熱量。
誰也不知道他們此刻在想著什么?正如沒有人知道一個瀕死的人在想什么一樣。
醉香樓很高,足以俯視小半個白城。
女人沒有推開其他窗戶的意思,白奉甲當然更沒有,任誰再鐵石心腸,看到一個,哦不,是成百上千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慢慢死去,而且極有可能是凍死,那種滋味的確不好受。
女人嘆息一聲,慢慢關上了窗,似乎是在與這些生命告別。
“大雪剛下,我還可以帶著姐妹們盡可能救一批,但到了后面,災民越來越多,我已經無能為力。”
白奉甲沒有說什么,他知道,此刻說什么都沒有意義,只是用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嬌弱而堅強的女人。
“我用極低的價格買了一批姑娘,非常低,但他們爭先恐后的賣給我,生怕我不要。”女人沒有落淚,但想來心中早已落淚千百遍。
“我也想提高一些價格,但鳳舞告訴我,只有以低價,才能買進更多的姑娘,才能讓她們活命。”
“我知道鳳舞是對的,雖然心里很難過。”
“看到她們進了醉香樓,那喪失生機的眼睛再次煥發神采,看著她們搶奪眼前的食物,我才想起來,我又何曾不跟她們一樣呢?”
“只不過今天有我收留她們,就不知道明天又有誰能收留我呢?”
白奉甲牽起了女人的手,女人的手很柔、很暖,但他知道,她的心很冷。
女人抽出了手,晃了晃頭,似乎是將剛才的情緒甩出腦海。
轉過頭來,女人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一雙明眸直視白奉甲的雙眼,輕聲,卻非常堅定地問道,
“亂世將至,君為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