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木兒一干人等上臺,頓時吸引了場中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一旁的閆云山,以及看守老菜頭的兩個武士的。
老菜頭扭頭看著面帶喜色,互相寒暄的眾人,面上的悲苦之色越發凝重,轉頭再看臺下,一眾流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抬起了頭,只是目光都聚焦在了帖木兒等人身上,只有寥寥幾道目光看向自己。
老菜頭感受著底下為數不多的關切目光,心里清楚這些目光屬于誰,此刻只要他對著這些人喊出一聲捉拿逆賊,他便立刻可以重獲自由,甚至還可以從官府得到一筆不菲的賞金,說不定都可以立時告別城南,重新回到城北的故地,買下一處不錯的宅子安然地度過自己的余生。
這是一個不錯,而且足以讓很多人心動的選項。
老菜頭睜開眼,側頭看向剛才那些同道死去的地方,其實老菜頭并沒有說謊,那些人從實質上來說根本與雪影她們沒有絲毫關系,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與老菜頭一般,來自于城北,居住于城南,更貼切的來說,他們失去了原住民身份的新流民。
不管任何地方都有生活落魄之人,白城自然也不例外。
這些人來到城南以后,因為相同的境遇,他們懷著共同的怨懟聚在了一起。
之所以會選擇跟雪影等人走到一起,因為他們與所有的流民一樣,都想要吃飽穿暖,甚至于他們的愿望比流民更加迫切,因為他們曾經吃飽穿暖過。
這是一種原罪。
一定程度上,他們對于白城縣尹府的厭憎,比城南的一般流民還要強烈幾分,因為就是在城中心那座縣尹府的統治之下,他們失去了曾經所擁有的一切,不得不混跡于城南破舊不堪的棚屋之中,成為原住民心目之中厭惡的存在,同樣也是城南流民永遠不會真正接納的一幫人。
老菜頭眨巴了兩下眼睛,剛才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故去的妻女,抬頭看了看天,此刻雖然沒有再下雪,但天邊懸掛著的那輪淡黃色的太陽,更增添了幾分悲涼的感覺,即便對于許多人來說太陽代表著希望。
但老菜頭知道,在不久之后,還將有一場大雪光臨此地,因為他是生于斯、長于斯的子民,這是任何世道都無法改變的事實和歸屬。
對于白城,他有著更深的認知。
“要下雪了啊。”老菜頭低聲嘀咕了一聲,俯身看向場下已經抬走了的尸體,以及潦草遮掩了一番的血跡,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無力之感。
不知道這場雪下下來,又將掩蓋多少的罪惡與生命。
有些時候,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往往抵不過一場雪的威力。
到明天,可能所有的人都不會再記得他們,甚至于都不會知道,他們也曾經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曾經生活在白城之中,就在他們的身邊。
因為他們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螻蟻。
螻蟻低微,不能浮游于九天之上,無法探尋于九幽之中,它們一生,只能生活在離地三尺的空間之中,沒有人會在意它們的生,更沒有人會在意它們的死。
本就對于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影響的生命,難道不應該有悄無聲息死去的自覺么?
老菜頭臉上的灰敗之色越來越重。
場下已經有流民試探著站起身來,探出枯瘦如柴的手臂,竭力將手中的破碗朝著高臺高高舉起。
因為他們都知道,大人物來了,可以放粥了。
終于可以吃飽一頓飯了,多么值得滿足的事情啊。
老菜頭看著那一只只枯瘦如柴的手臂,以及手臂之上奮力舉高的破碗,當然,還有破碗之后一張張大張著的饑餓的嘴,面上驀然露出一絲笑意。
“不要喝他們的粥,來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吧。”老菜頭心中吶喊,沖著臺下人群之中那不知名的角落燦然一笑,掙脫身后走神武士提住自己的手,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