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可見的結(jié)界將所有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房間里靜得聽不到一絲風聲。
木逢春握過風繾雪的手臂,見腕間傷口深可見骨,其間依稀浮有金光, 附血肉而生,如同揮之不去的水蛭,不由內(nèi)心大慟, 又有悔意滔天席卷, 悔自己為何分明早就知曉小師弟的懼怕, 卻一直未曾放在心上,竟讓他平白遭此酷刑。月映野站在一旁,亦是難熄心中怒火,他周身彌漫殺機, 忽而發(fā)狠“師父, 小雪自幼懂事本分, 斬妖除魔從無怨言,幾次三番為護蒼生身陷險境,曜雀帝君如今問也不問, 就斷他靈脈毀他修為, 實在欺人太甚!”
青云仙尊微微嘆氣,把目光投向床邊, 謝刃卻像是完全沒聽到眾人對話一般,只一味抱著風繾雪,替他將血衣一件一件脫下來, 又扯過被子把人牢牢裹住, 用自己的臉去貼那冰冷面頰,聲音嘶啞地叫他。
“阿刃。”青云仙尊見他眉間多有慌亂,便道, “小雪受傷頗重,需盡快回青靄仙府。”
“……好,回仙府。”謝刃抱著人站起來,“我這就送他回去。”
“謝刃!”木逢春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冷靜下來。”
謝刃抬頭怔怔看他。
木逢春相勸“曜雀帝君既然一直在尋找幽螢,那他總有一日會遇到小雪,銅鏡重圓與你無關(guān),亦不必因此自責。”
謝刃看了眼懷中昏迷不醒的人,啞聲問道“阿雪的靈脈與修為,還能再恢復嗎?”
“想辦法剔除這些金光,就仍有希望。”木逢春道,“小雪現(xiàn)在傷勢極重,你萬不可再失分寸,帝君那頭,我與師父自會想辦法應付。”
聽到“帝君”二字,謝刃的神情明顯一暗,木逢春看在眼中,擔心他會一時沖動,便提醒了一句“來日方長。”
謝刃斂去眼底鋒芒,垂眸將人抱緊“知道,我先替阿雪封住傷口,再送他回家。”
原本該是回杏花城的家,過溫馨熱鬧的年,現(xiàn)在卻不能去了,只短短一個下午,就天翻地覆,所有事情都糟糕得一塌糊涂。
謝員外夫婦在家提心吊膽地等著,等著,沒等來兒子,只等來木雀。寧夫人拆開書信草草一掃,氣得夠嗆,又心疼得緊,忍不住便啐了一口“善惡全憑他一張嘴說了去?”
謝員外嘆氣“照阿刃的性子,往后怕是不愿再追隨帝君了。”
“不愿追隨便不追隨,你還不了解兒子,三天不闖禍就手癢,他是胡作非為慣了的,哪里能忍得了帝君那般嚴苛的要求,照我來看,早些走了反而是好事。”
“哪里還能輕松脫身。”謝員外憂慮重重,“你忘了,燭照劍魄還在阿刃的靈脈內(nèi),那可是帝君親手鍛造的劍。”
寧夫人被問得啞然,這個新年,整個修真界正大肆慶賀著帝君與劍魄的重逢,恨不能將此佳話刻上豐碑。謝刃的名字也早已與燭照牢牢捆綁,人人都在翹首以盼,盼著燭照與少年的無間配合,盼著數(shù)千年前的降妖傳奇能再度上演。
這些還只是虛名,更切實的,倘若謝刃不愿再追隨帝君,那燭照劍魄……寧夫人想得火起“你說它十幾年前不找東不找西,怎么偏偏就找上了我家阿刃?”
“燭照劍魄又無過錯,錯的是上頭那位。”謝員外揣起手,“你先別上火,事已至此,只希望小雪無恙,阿刃也能順利度過這一關(guān)吧。”
青靄仙府中。
風繾雪睡得昏沉,若不是渾身鈍痛實在難熬,他覺得自己八成還要再睡上月。睜開雙眼時,床頂一串竹鈴正被風吹得微微晃,紗幔層層低垂,覆在床邊趴著的人身上。
他慢慢地抬起手,用指背去蹭那微涼的側(cè)臉。謝刃猛地一驚,抬頭見風繾雪已經(jīng)醒了,趕忙爬起來問“阿雪,你怎么樣?”
風繾雪費力打量他“你怎么狼狽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