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桂枝又給林茶夾了一口魚,一邊問小田怎么不留舅舅吃飯。小田滿臉無辜“我們沒飯給他吃啊,最后一勺被我舀走了,而且那個……別了吧媽,你知道我最怕我舅了。”
“你小時候多親他,忘了?天天纏著他抱你去公園。”
“哎呀媽,多少年前的事,都發霉了,你還拿出來說,自從我聽得懂人話我就受不了我舅舅了……”
所有的詞句都連綴不出意義了,淡入初秋夜間的溫度里,成為模糊的語音。林茶悶聲吃著飯,快點吃完能快點走。
嚴明律好狡猾。
什么花膠,都是借口,他是為他來的。
“吃慢點,小茶,”嚴桂枝不再理會小田,轉過頭來照管林茶,“吃慢點,等等讓小田她舅舅順便送你回家。”
林茶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又被小田攔截“對呀對呀,林茶哥哥你住得也不近,讓舅舅帶你一程。”
林茶在臺底踢了踢小田的腳,她還是嬉皮笑臉唯恐天下不亂“你放心,林茶哥哥,舅舅肯定樂意的,坐他車回去還能剩車費。”
嚴明律太狡猾了,他讓這對母女代為執行他的意圖,而林茶根本不能拒絕,只得回了聲好,并用笑容維持花好月好的表象。
嚴阿姨待他很好,他至少不能讓她看出他們倆的矛盾。
嚴明律按響門鈴時也按響了林茶心里的警報,他如果是只貓科動物,應該已經豎起了毛弓起了背。
嚴桂枝讓嚴明律進來喝杯茶,他用一個遞進花膠禮盒的行動暗示了拒絕。小田隔著門喊舅舅晚上好。舅甥之間有詭異的眼神波動,眼瞳的一抬一移都是暗號。
小田說謊了,她小時候與嚴明律的親昵并未消散,而是暫時被關了起來,欠一把鑰匙去開而已。現在這鑰匙出現了,名字叫林茶。
“舅舅,”小田逮到機會就問,“你能不能送我林茶哥哥回家?”
嚴明律從開門起就沒正眼看過林茶,小田成功遞去一個借口,讓他能正大光明地把目光放到林茶身上。
又瘦了。
他還以為這小孩是懂得照顧自己的。
林茶背著包,低著臉站在門邊,不肯給嚴明律看清他的憔悴。缺眠使他的眼睛不如以往靈動,而嚴明律喜歡他的眼睛,這點他清楚。
……怎么又為嚴明律多出這些無謂的憂慮,自己長什么樣關他什么事,他又不需要取悅他。
“捎一下你學生,”嚴桂枝輕輕推了推林茶,順水推舟道,“省他一段路。”
“那叫他過來吧。”嚴明律的口吻生疏。
林茶跟在嚴明律的足后,起初時一眼也不想留在嚴明律身上,但卻總是無法自控地去暗地觀察。
小田故意給他看微信記錄,想給兩人凍在僵局里的關系破冰。這確實起到了作用。至少林茶現在明白嚴明律的內心不如表面平靜,只是他表露情感的方式無比拐彎抹角,像是他的著裝。
缺了點東西。
缺了他慣常會安排的小部件,比如一款機械袖口。他沒心思在細節里修飾自己了。
北云市的秋天干燥且短暫,常常是在十一月中下旬的某個夜晚驚醒,發覺一層薄被子已不夠蓋,秋天已經結束了。
等第二天推開窗,迎面就會有一陣寒氣。寒氣在古舊的樓宇里東碰西撞,盤旋成小小的氣流,裹著一兩朵枯黃瘠瘦的落葉。
林茶拉著背包的帶子,站在嚴明律的車邊,兩條腿立得僵僵的,不肯坐進去的模樣。
嚴明律隔著車頂看他,聲氣平靜“等等小田她媽媽打電話來,問我你到家沒,你想我怎么回答?”
“你不經常說謊嗎?”
“那是酌情隱瞞,你也是成年人了,難道還不清楚,這樣只是為了擺脫不必要的麻煩?”
林茶很清楚,他不也有一樁天大的往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