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定定的目光注視之下,王在晉卻沒有再有任何表情。
事實上,在來沈陽的路上,看到了陳策的圣旨之時,王在晉便對這一切有所預料。
此時的他,眼中只有滿滿的感動和感激,因為他懂了,讀懂了朱由校派他來遼東的意圖不僅僅是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簡單。
這其中還有一層護佑。
沒錯,護佑。
首先,朱由校要想掌控兵權,那么和文官集團最直接對線的便是兵部。
兵部有尚書,和左右侍郎,基本就已經是兵部的一把手,二把手和三把手了。
最開始登基的時候,朱由校直接掀起大案,其他高級高官一個沒有落網,侍郎級別的只有兵部左侍郎孫居相。
當時的孫居相還監管著京營,孫居相若在的話,將會為朱由校整頓京營添加一層困難,這才是要首先除掉他的主要原因。
孫居相之后,便再沒有設立新的左侍郎,也沒有再設立新的京營協政。
現在又將兵部尚書黃嘉善逼走。
卻獨獨把身為兵部右侍郎的王在晉派遣到了遼東為巡撫,沒有罷他的官,沒有尋找理由治他的罪,反而是調離。
不再需要王在晉到時候左右為難,是該站在朱由校這一邊,還是文臣的那一邊。
這何嘗不是一種保護。
現在兵部的三個高官都已離職,兵部屬于群龍無首,再難對朱由校掌控兵權形成有效的掣肘。
讀懂了這些后,王在晉深呼吸口氣,扭頭看了看還在盯著自己的熊廷弼,語氣認真的問道。
“你呢,你也要走上這條路嗎?”
熊廷弼不知道王在晉為何會如此神情,只是坦然一笑。
“我不是已經走上了嗎?”
王在晉一愣,想到了熊廷弼現在的處境,和他所做的那些事,點了點頭。
“確實,你已經站在這了。”
王在晉自然知道熊廷弼所指的是什么。
朝中的那些大臣和在京的勛貴們主張用遼人守遼土的目的,便是期望再培養出一個李成梁來,能夠相互勾結,獲取利益。
不僅朝中的大臣們這樣希望,即使遼東本地的將官土紳們也這樣希望。
遼東本地的將官土紳們即使吃不到大頭的利益,平時和建奴搞點走私,販賣些糧食,也一樣肥的流油。
可偏偏熊廷弼卻要反對他們這樣做,主張用他鄉之兵守衛遼土。
這不就動了大部分人的利益了嗎?
朝廷中有參與的文臣和勛貴們希望他死,遼東本地的將官和土紳希望他死,建酋努爾哈赤更希望他死。
可以說,熊廷弼站在了天下人的對立面。
在原史中,神宗駕崩后,沒有了皇帝做為靠山的熊廷弼下場可謂凄慘。
斬首,將其首級傳九邊。
其中警告其他邊關將帥們的意思有,但更多的卻是安撫。
看到沒,這個阻礙你們走私發財的熊蠻子已經死了,你們也不要再鬧騰了。
和同樣丟城失地的李如楨對比,就更明顯了,李如楨坐看鐵嶺失陷,卻擁兵不救,天啟初便被下獄論死,再原史中卻沒有死,在崇禎四年的時候,反而被文官們忽悠,讓崇禎又把他放出來了,還從了軍。
這也是朱由校為何會獨獨看中熊廷弼的原因,因為朱由校知道,他要想改革,便需要這樣的敢為天下先的人才。
王在晉雖然不知道另一個時空的歷史是如何發展的。
但此時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也已經想明白了這一點,不由對熊廷弼起了敬佩之心。
熊廷弼看出了王在晉的心思,呵呵一笑,說道。
“王巡撫當初督運京杭河道之時,其關稅從萬歷四十七年的四萬兩左右,生生讓你給收上來了將近十二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