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遠驛不但有巖洞,而且離驛站還不遠,站在驛站大門前仰著頭,便能瞧見山林深處露出的洞口。這種位置,溫度陰涼處于山內,地下水源非常發達,也就意味著是個好溶洞。而好溶洞中,天然資源就不會少,千萬年來日積月累之下,硝土也不會少。
那么問題就來了——陳沐漫不經心地跟安遠驛卒交代完今后他值防要道沿路設卡的事,心里想的都是他該怎么帶人上去。
那是個好溶洞,但處在山上,倒是有山道,但溶洞比山道粗略看過去還高十多米。
單單人爬上去,就并非易事,況且不論過濾硝土還是熬制硝土,都是要用到水的。洞穴里的水且不說夠不夠,一定是不易采集,那么便需要從山下手提肩扛送到洞里,這可是件麻煩事。
盡管在開始前陳沐就想過這些古法,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是另一回事,但只有當他真準備著手行動,才真正認識到自己還是把事情想象的太過容易。
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容易的事呢?
安遠驛站并非陳沐想象中路邊的小亭子,而是占地數畝的龐大屋舍群,高墻之內有屋舍數十,另有糧倉、馬廄、驢牛豬圈;另有驛卒、皂吏、廚子、馬夫、腳夫、轎夫、船夫等十余人。
明朝最早的驛站都僅為軍情國事所用,不過就像當初很好的衛所、漏澤園、養濟院、惠民藥局等機構一樣,一項制度時日已久便會出現問題。如今的驛站已經成為官員及其親屬朋黨沿途享受之地,需要有一份當地主官的關碟,來人與其仆役便可無償享受到衣食住行等全方位的照料。
清遠衛這邊的安遠驛地處偏遠,所接待不過連州等幾縣通向廣州府一地,往來行人不多,但若是在繁華的揚州,一個驛站差遣仆役可用上百人,而驛站所需花費又全靠當地縣府補貼,揚州一個驛站每日支糧米百石,奢費可想而知。久而久之,驛站便成了給地方帶來龐大花費的地方,其實改革早就勢必施行。
后來的驛卒黃來兒便因驛站裁撤,成了闖王李自成。
不過這些事就是再積弊已久,也不關陳沐的事,他一個死了都沒人管埋的獨門軍戶,吃飽飯過好日子才是亟待解決的問題,國策還是先交給廟堂上那些士人去打理。
讓驛卒引著他們看了看暫住的屋舍放下行禮,他們五個人,就算鄭聰來了也才六人,驛站的客房很大,他們便謝絕了驛卒想給他們安排六間屋子的想法,只取一間大屋讓仆役多添置幾張床榻,隨后陳沐向驛卒打挺他們值守驛站所需事務,他這才明白邵廷達他們為什么說這是一樁好差事。
“回軍爺話,此去西走只有飛來峽橋上與水上一條路,每日船夫于江上行船,轎夫腳夫馬夫各帶轎子車馬等在橋邊接引來客,軍爺只需指派一名軍戶在橋邊設卡防備盜匪,日夜輪換即可。”驛卒說著便陪著笑臉道“不過軍爺旗下若有余丁,最好加派一人,夜里驛中人回來歇息,也能讓值夜的軍戶有個伴兒。”
驛卒雖無品級不算官員,不過是皂吏,但身份不高卻也不低,從他言語上陳沐能聽出來對軍戶并不尊敬,對自己口稱軍爺,也僅僅是對自己罷了。驛卒做的是迎來送往接待達官貴人的活計,察言觀色自是一絕,陳沐點頭應下笑笑,隨后驛卒便笑著稱讓廚人為他們準備飯食,緩緩退了出去。
“嘖嘖嘖!”驛卒剛關上門離開,邵廷達就甩著膀子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嘴里還不斷發出奇怪的羨慕聲音,轉頭一屁股坐在床榻上還不住地用手拍床板褥子,對陳沐道“我的娃兒喲!沐哥你看,這驛站的屋子比咱的窩還好!”
平心而論,盡管驛站陳設簡樸,但好歹有室內陳設,臨近冬月雖然沒有北方冷,但炭盆也盛著滿滿當當的木炭等待客人隨意取用,更別說打掃干干凈凈的屋子和結實的床板。
陳沐坐在床邊躺下去,枕著胳膊也不禁感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