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在皇甫珩和瓊達乞二人跟前勒馬的剎那，已經(jīng)想好了說辭。

“瓊將軍，我方才去你營下尋你不得，便猜你在皇甫中丞這里。”

阿眉并不下馬，但是眉目舒展的神色和言語間的溫柔口氣，令她即便高坐馬上，仍然教人覺得是少女特有的語笑嫣然的模樣。

瓊達乞忙在馬下微微躬身行了個面對公主的禮儀，問道“殿下何事找我？”

“這龍友，我還是送回你帳下。它跟了我?guī)兹眨m未曾鬧脾氣，但奴婢稟報，說是不怎么吃豆餅糧草。將軍你瞧，這毛色似乎也不如剛來我?guī)は聲r油亮了。”

“龍友”，便是那日瓊達乞在平?jīng)鱿蚧矢︾裾故镜膼垴x，具有康居馬和古老的大宛汗血馬雙重血統(tǒng)。大軍自平?jīng)霭螤I之際，瓊達乞就將龍友送給了阿眉。

阿眉伸出手，撫摸著龍友的脖子。她今日因騎馬而未穿云肩長袍，只一身泥褐色的窄袖衣褲，色澤暗淡，扔到吐蕃軍士中大約都找不見。然而伸出的手腕上，那只鑲金海獸白玉釧，卻分外醒目。

那也是瓊達乞送給阿眉的。仿佛例行公事般，由赤松贊普欽定的未來附馬瓊達乞?qū)④姡羧砦灞銖碾S身帶來的箱篋中，挑一件寶貝，讓屬下給丹布珠公主送去。

所有來自這個同族男子的禮物，不論是帳內(nèi)的雪豹皮地衣，還是金銅擺件，不論是用于穿著打扮的錦繡衣袍，還是金玉首飾，阿眉統(tǒng)統(tǒng)來者不拒，而且給它們以充分展示的機會。

只是，瓊達乞?qū)④姺路鹜瓴挥浀眠@只精美耀眼的鐲子是自己相送一般，心思在阿眉關(guān)于龍友的描述上。

“殿下，本將此刻瞧著，這龍友的精神，似乎還不錯。”瓊達乞盯著馬的眼睛和耳朵，仔細地觀察一番，客館評述道。龍友見到瓊達乞，并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興奮，只在瓊達乞伸手輕輕托一托它的下頜時，它才稍稍偏了偏腦袋，以一種氣息平靜的姿態(tài)，與昔人主人打招呼。

阿眉卻堅持“馬和人一樣，都念舊。龍友雖神駿善馳，性子卻溫和，在我面前馴服得很。但它越是這般，我越是明白，它的心，不在我這里，還是給瓊將軍送回來罷。”

阿眉禮節(jié)有度地與瓊達乞交談著，那一對褐藍色的妙目，則以自然的節(jié)奏不時往向皇甫珩，既算是和他致意，又像是有意不避諱自己與瓊達乞信物往來的親近。

當然，她說到念舊，說到“它的心，不在我這里”，那眼神的碰觸點，必定是正正好落在皇甫珩那里的。無論是否聽者有心，她阿眉，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身為說者、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機會。

她只要想到皇甫珩對于韋、宋二人的看法，就覺得如飲甘醴。

瓊達乞的心思，則始終想著要在唐將皇甫珩跟前，展示一番吐蕃軍的本事，對阿眉這些彎彎繞繞的話語，渾無去琢磨的興趣。

“一切但憑殿下的意思。不過殿下今日可再用這龍友一程，”瓊達乞道，“本將正要引皇甫中丞前往匠庸們的營中巡查，看看我們吐蕃人除了善騎射，還有些別的本事，殿下可愿同往？”

阿眉面露興致盎然之色，望著皇甫珩道“當然愿意！”

……

早在奉天城時，德宗明確下詔讓皇甫珩西行收領(lǐng)吐蕃兵后，阿眉就與皇甫珩詳細說過吐蕃的軍制。

早期的吐蕃，是以部落為單位建立軍隊。

到了松贊干布執(zhí)政時，這位雄才大略的贊普，仿照大唐帝國的府兵制度，革除吐蕃原來的舊有部落兵制，建立了“五茹六十一東岱”的軍事組織。

吐蕃境劃分為四個茹（茹是藏語“部”的意思，意為吐蕃的大軍事區(qū)和行政區(qū)）衛(wèi)茹、約茹、葉茹、藏茹。每個茹下面，設(shè)有千戶府和下千戶府，四個茹加起來，一共有三十一個千戶府和四個下千戶府。后來，吐蕃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