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纖直身影。
六七個時辰前,還是昨日將盡之際,他就借著對于地形的熟悉,以及月光的幫助,摸到了這處有幾處坑洼灌木窩的坡垣上。其間,就在他昏昏欲睡的半夜里,泥土表層傳來的震動驚醒了他。
他鉆出草窩,往西邊望去。
沒有火把,沒有嘶鳴,但是皎白的月色里,密蟻般的人與馬,那么真實而迅速地移動著。
平涼并非一馬平川的所在。
經過了大河千萬年沖刷的土地,怎么可能真正平坦如都城大道。縱然沒有崇山峻嶺,但那些溝壑土梁,就像一道又一道險惡的人心般,足夠藏下陰謀與埋伏了。
蒙尋依據自己從前的經驗,估摸那些人馬,不少于兩千人。兩千精騎,以沖擊力出戰,起碼可以解決一萬名步卒。
有備而來的騎兵,對于毫無防備的步卒,發動突襲時,完全可以用“草割”來形容戰況。
蒙尋抬頭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此刻奔去唐營報警,還來得及。
可是,他算什么人?唐使們,會相信他嗎?
最關鍵的是,在北上之前,韋皋與他深談,提出的指令,是“弄明白原委”,而非“救人”。
“蒙尋,你曾是戰將,一定也明白如何做探騎,探騎不需要沖陣。”
“蒙尋,韋某與你一樣,恨吐蕃人。不過,韋某還是圣主的臣子,就算要救,韋某首先想的,也是如何救圣主。”
暗夜里,蒙尋感到自己嘴角劃過一絲有點譏諷的笑。
他不必對唐語有多么高深的造詣,就能完全理解韋皋話中的深意。
蒙尋靜靜地趴在灌木后,不再移動。他甚至又打了個盹兒。
直到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皮,直到散散漫漫的沒有攻擊意味的動靜,從盟壇方向傳來。
但后來,教蒙尋吃驚的是,升盟之前,大唐一方明明也有騎卒往西邊游奕查探,并且奔馳到了伏兵的周遭。
他們,就像一群馴馬師,而不是戰士,不作任何停留地,又駕著煙塵奔回了盟壇附近。
接下來,在冗長的儀式中,蒙尋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阿眉。
到了此刻,他無法再如昨夜般,做一名淡然的旁觀者。他只希望,阿眉是平安的。
他看到,佛幄中走出一位似乎是僧侶的人,向唐蕃兩方致意。阿眉與唐使隨著僧侶進到佛幄中。
蒙尋的心嗵嗵地劇烈跳起來。
他剛剛揉了揉酸脹到流淚的雙眼,就聽到曠野間驟然響起驚雷般的鼓聲,和來自吐蕃軍隊的特有牦牛角的號音。
西邊的溝壑梁垣間,伏兵應聲殺出。借助于戰馬的速度,埋伏的吐蕃軍,很快就逼近盟壇。此前陳兵于壇西的吐蕃步兵,立即往南北兩側移動,讓出一條足以令奔馬繼續暢行的通道。
唐人一邊,最先出現反應的,是那幾十名騎馬的游奕。他們幾乎在鼓聲剛剛響起之時,便毫不猶豫地往涇河的下游奔去。
而其他唐人,無論是盟壇上的官員還是盟壇下的從人,再到東方列陣的兩千禁軍,頓時陷入混亂。他們呼嚎著,如被狂風掛得暈頭轉向的落葉般,四散翻滾。
片刻之后,他們的翻滾似乎有了些方向。
東邊,東邊的營地有馬匹。那是最好的逃生機會。
但吐蕃騎士已經趕到了。呼嘯了大半天的狂風,此時終于被兵刃的叮啷聲和慘烈哀叫的人聲壓了下去。
蒙尋噌地立了起來。
因為接下來的情形,令他更緊張。
佛幄中,渾瑊和另一名唐人官員沖了出來。他們手上有白光閃過,或許是腰間的佩劍。
小股吐蕃騎兵極為果斷而明確地往佛幄馳去,對渾瑊志在必得。再久經沙場的老將,如此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