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看她。神色卻很冷淡,整個人像是封在一塊無形的冰里,與周遭的喜興和熱鬧格格不入。
他在離京時還是個七情上面,高傲孤僻又任性的少年郎,曾幾何時,卻變得喜怒莫辨,再也叫人看不透。
阮月微心頭仿佛被什么猛地一撞,一個念頭撞入她的心底。
她會不會選錯了?
三年前她去灞橋邊送他,他問她最后一次,愿不愿意跟他走。
她自是不愿的,自小她便想嫁入東宮,似阮太后一般光耀門庭,讓祖父祖母、阿耶阿娘以她為傲,在兄弟姊妹間揚眉吐氣。
她拒絕桓煊時說的話確是她心中所想,這些年來她只將他視作弟弟,并無男女之情。
可是自他從邊關歸來,有些東西似乎不一樣了……
她叫這念頭嚇了一跳,心臟如擂鼓般狂跳起來。
方才喝下去的酒發作起來,酒意似荒野中的火,從心口燒到臉頰,她有些頭暈目眩,抬手輕扶了一下額頭。
借著抬手的當兒,她忍不住又向桓煊望了一眼,桓煊仿佛察覺到她的目光,微微側過頭去,不再看她。
阮月微心中發堵,鼻根一酸,雙眸中便泛起了盈盈的水光。
就在這時,鼓樂聲驟起。
她猛然回過神來,合巹禮已行完了。
她忙將淚意憋了回去,把酒杯輕輕放回案上,向太子施了一禮,便垂下頭目不斜視。
禮畢,傅母和宮婢簇擁著太子妃回寢殿,太子陪著賓客們去前殿飲宴。
酒筵上笙簫繞梁、翠袖高張,宗室和臣僚們推杯換盞,興之所至便載歌載舞。
桓煊身為太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又是手握神翼軍虎符的實權親王,身份煊赫自不必說。
他的坐席就設在太子身邊,不時有人上前向他祝酒,他來者不拒,端起酒杯便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誰都知道他和太子妃的那段故事,大多數人小心翼翼避開他的痛處,偏偏有人不識眼色,哪壺不開提哪壺。
一個穿紫衣戴玉冠的男子端著金觴,腆著個大肚子,搖搖晃晃地走到他跟前祝酒。
這人生得腦滿腸肥,一臉蠢相,在他的襯托下,相貌平平的太子立即顯得清俊非凡,桓煊更是被襯成了神仙。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有先太子和齊王這樣龍章鳳姿的天之驕子,也有陳王這樣相貌丑陋、性格卑瑣,一無可取之處的異類。
今上年輕時一表人才,陳王生母淑妃也是明眸皓齒的美人,也不知怎么生出這樣的孩子。
不過也得虧兒子生成這蠢樣,淑妃打從一開始便絕了爭位的心思,安安心心巴結著皇后,不似心比天高的賢妃母子,墳頭草都有三尺高了。
陳王醉醺醺擠眉弄眼道“二哥如今有佳人舉案齊眉、紅袖添香,不知何時得聞三哥的喜訊?”
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愚弟寒舍中倒有幾個還能看的舞姬,改日送幾個到三哥府上,當然都是些庸脂俗粉,不及二嫂一個指甲蓋……”
不等太子發話,桓煊臉色已沉得能滴下水來,他將酒觴往食案上一撂“五弟慎言。”
到底是沙場上來去的人,他的眼神凌厲如刀鋒,陳王被他這么一看,酒都醒了一半。
他忙看向太子,癲癲地道“二哥大喜,愚弟無以為獻,就給二哥跳支舞助興吧……”
說罷便揚起肥大的袖子搖搖擺擺地跳起來,旋轉時一個不留神摔倒在地,他便索性賴在地上不爬起來,“哎喲哎喲”叫喚,佯裝醉得不省人事。
太子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對左右使了個眼色,便有人將他攙扶起來,帶去偏殿歇息。
太子抱得美人歸,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方才的意外并未帶來多少不快,有人直愣愣地說破,反而讓他有些快意——他自小文韜不如長兄,武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