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謀逆事敗后囚禁在內苑的清思殿中, 與他一起被囚禁的還有太子妃、兩個良娣和兩個小郡主。
昨夜下過雨,草木上掛著水珠,雨水洗濯一新的琉璃瓦在朝陽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皇后覷了覷眼, 口中默誦著《地藏菩薩本愿經》, 沿著廊廡緩緩穿過殿庭, 走到堂中,向中官王遠道頷首示意。
王遠道便吩咐清思殿的總管太監道“將庶人熔帶過來。”
不多時,兩個內侍押著桓熔從寢堂中走出來。
短短一個月時間,他已變得形銷骨立、面容枯槁, 遍身上下再沒有當初儒雅閑逸、意氣風發的影子。
皇帝其實并未在衣食上苛待這個意欲取他性命的兒子,只是宮人內侍知道廢太子已是在等死,自然不肯盡心伺候,桓熔等待發落,猶如鍘刀懸在頭頂上, 亦是坐立難安、茶飯不思。
此刻見到曙光中的母親,他猶如行將溺水之人發現一塊浮木, 晦暗頹敗的雙眼中瞬間燃起了希望。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住皇后的雙腿“阿娘你終于來了,兒子就知道你不會不管兒子……兒子知錯了, 兒子聽信小人讒言,一時鬼迷心竅, 這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求阿娘替兒子向阿耶求求情吧……”
他此刻還不知道他親信的僚佐和中官已經供出了他當年謀害長兄之事, 御史臺和大理寺已經找到了鐵證。
皇后垂眸定定地看了兒子一會兒, 抬手撫了撫他頭頂, 仿佛他還是個孩子。
桓熔大受鼓舞, 把臉貼在母親膝上“阿娘, 二郎真的知錯了,求阿娘救兒子一次……”
皇后收回手溫聲道“最近沒好好用膳吧?都瘦成這樣了。”
說著從內侍手中接過一只食盒放在案上“阿娘做了你愛吃的七寶羹和金乳酥,你嘗嘗。”
她一邊說,一邊打開食盒,親手將湯羹糕點一樣樣擺到案上。
桓熔此時哪有胃口,心下有些不耐煩,但他還是順從地拿起玉箸,夾了個金乳酥送進口中,嚼了兩下,便迫不及待地吞下,擱下玉箸道“阿娘,兒子想當面向阿耶陳情,可那些刁奴不肯去通傳,阿耶可是還在氣頭上?”
皇后道“先不急著說話。單吃糕點太干,再喝點湯羹吧。”
桓熔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還是耐著性子拿起湯匙,舀了一勺七寶羹。
羹湯入口,卻是又咸又苦,他不由皺了皺眉“這羹……”
話未說完,他的臉色忽然一變,手一顫,玉匙落在白檀食案上,發出一聲脆響,斷裂成兩截。
皇后道“怎么了?可是味道不對?阿娘記得你們小時候最愛這道羹了,每回你自己那一碗喝完還不夠,你長兄總是將他的分給你。”
桓熔掐著自己的喉嚨,躬著背干嘔,似乎想將吃下去的羹吐出來。
皇后看著他漲得通紅的臉膛,冷冷道“羹里沒有毒。”
桓熔怔住,緩緩直起身子“阿娘……”
皇后道“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兒子,不管別人怎么說,我都不會相信。”
她抬起眼,盯著兒子,眼中滿是冷酷的仇恨“直到方才,我不得不信了。”
桓熔身子一震“阿娘,兒子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皇后的目光宛如利箭,仿佛要將他洞穿“燁兒是不是你這畜生害死的!”
桓熔道“害死大哥的是淑妃和桓炯,兒子毫不知情,阿娘可是聽桓煊誣陷我?他恨不得置我于死地,自會想方設法栽贓嫁禍,他手眼通天,御史臺和大理寺都叫他收買了,還有東宮那些人,也叫他收買了,阿娘千萬要信我……”
皇后冷笑了一聲“我原本也不信的,可是眼見為實。”
她向王遠道點了點頭。
王遠道默不作聲地退下,